黎奉卻沒有答話,他一同往常面上沒有什麼表情,看著向清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就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對方即將成為他合法的丈夫,兩人不出意外還會共度餘生。
有好事者將視線投在了奚玉汝的身上,而奚玉汝只能讓自己掛上了一個不會出錯的、得體的笑,起碼要不知情的外人看來,他是真心實意恭賀自己的上司新婚快樂的。
幾秒鐘之後,黎奉把自己的視線從自己的未婚丈夫身上移開,轉到了司儀的身上,用著很輕但又很有分量的聲音問:「我記得還有一個步驟是詢問在場是否有人反對,為什麼我們沒有?」
他說完這句話,現場一片譁然,向清的表情也變了變。
但他好像不在意,又對司儀說:「我認為我們不必要省略這個步驟。」
因為發話的人是黎奉,所以即使觀禮席坐著這麼多在聯邦舉重若輕的人,司儀也不得不臨時更改婚禮的程序,他有些磕巴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在司儀話音落下的那一秒,奚玉汝就看見黎奉看向了他,而後用他聽了十年的、讓旁人分辨不出感情和態度的聲音問他。「奚玉汝,你想要反對嗎?」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他沒有在乎,只是和黎奉對視的時候覺得眼睛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於是用力地眨了眨。
所以這樣的時刻他應該說些什麼呢?他要怎麼才能給出一個最佳回答呢?
奚玉汝不知道。面對黎奉時,他的回答經常就是不知道。
然後在這很短的、眾人在等待他回答的時間裡,他開始迅速地回憶他和黎奉公有的、以及他私自保留的那些關於過去的回憶。
事實上奚玉汝對於記憶的保留很少,因為他總是樂於感知當下,不對已逝去的、還沒來到的做感懷,但是在黎奉這裡是個意外,幾乎所有關於黎奉的事情他都記得。
即使刻意為之,也不得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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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高二升高三暑假的某個雨夜。
當時他分化成為一個beta已經有了好幾年,符合他父母都是beta的基因、也符合幼年時做的預檢,所以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也得益於beta的這個身份,他能做的幫工就有很多,讓他在無父無母狀況下也不至於被餓死。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社區派給他的一個加急單——送一盆香雪蘭到富人街道的阿卡斯大教堂。
這意外卻又並不意外,整個聯邦最貧窮的D州、D州最貧窮的貧民區,能養出整個聯邦最美的花。可即使為整個聯邦輸送鮮花,也並不能改變這裡貧窮的現狀。
自行車騎到一半的時候,下起了雨。
剛開始只是淅淅瀝瀝的一點,後來越下越大,模糊掉了他整個視線。
這樣的不良天氣,D州的街頭還是少不了四處遊蕩的混混。他們躲在漏水的屋檐下,窺伺著來來往往路過的行人,在心中暗暗地估量行人身上的物品是否有價值、他們的武力又是否能夠取勝,倘使得到的結果皆是肯定,那不免就要有一番鬥爭。
奚玉汝和那些昏暗中泛光的眼睛對視上,既覺得他們和陰溝里的老鼠沒什麼區別,又覺得自己和他們其實也沒什麼區別,隨後才掛著笑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