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跟著對方去到過泥磚鋼廠,看著同廠工人將劣質的煙圈吐在他的身上,水泥袋丟在地上的時候,細小的水泥灰顆粒隔著包裝袋往外飛揚,貼滿了奚玉汝的肌膚、鑽進了奚玉汝的髮絲、
那雙給他做面、倒水、梳理頭髮的手,就這樣沾上了污濁、泥土、汗水、酒精……離開那間房屋、離開他身邊的奚玉汝,變成了一副他完全陌生的模樣,變得狼狽、艱難、不體面。
因為窮,貧困區的求生都沒有輕鬆的選項,所以為了生存,人們只能向不體面低頭。
黎奉不知道為什麼人會活得這麼費力、也不知道為什麼奚玉汝不願意向他示弱開口。
但他知道,如果奚玉汝回得早,就會給他帶各種符合他口味的飯,如果奚玉汝回得遲,那他就會有一份熱氣騰騰的餛飩當作夜宵。後來他也知道了,奚玉汝在網上買的那把模樣平常的氣梳,需要在花卉市場接連送一個周末的單才能買到。
可黎奉知道的這一切,都不是黎奉所希望的。
並且,黎奉還不希望奚玉汝身上被潑酒、不希望奚玉汝的皮膚被曬傷、不希望那些泥土贓物再沾上他的肌膚、不希望劣質嗆人的煙圈撲向他的臉……
而他一切所不希望的,都應當被解決。
奚玉汝需要錢,而黎奉的「黎」有錢,如果黎奉像其他的所有人一樣用錢買下奚玉汝的時間,最好是所有的時間,那黎奉不希望的所有事情都再不會發生。
不過這樣他將無法再吃到校門口那家餛飩店的餛飩,作為補償,奚玉汝將要每天親自下廚給他做飯。
這樣做有一個好處——他可以站在廚房、站在離奚玉汝不遠的地方看著奚玉汝,而不是隔著一條街、一堵牆、、一片樹林、一個卡座。
於是在他迫不得已要回到A州黎家本宅過年之前,他又給了需要錢的奚玉汝一個機會。
他主動問奚玉汝,「你想要錢嗎?」
奚玉汝這次終於給出了黎奉預料中的、肯定的回答,並且非常直接、市儈地告訴他,如果他願意包養的話,會更划算。
黎奉說好。
他想,雖然現在黎秋林還沒有死是很可惜,但既然還沒有辦法順理成章地繼承屬於自己那份的遺產,那他就去名正言順地拿黎家的一切。
這同樣符合聯邦的律法。
離開之前,他讓奚玉汝等他,奚玉汝也說好。
但黎奉的好是真的承諾,奚玉汝的好不過是個騙人的手段而已。
六月初,他從A州回來,敲響了一間空房的門,一直到九月初,也沒能把門敲開。
【作者有話說】
梨子心裡在想什麼,還是要說一下的。
陰轉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