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汝覺得自己勉強算作是鬆了一口氣,混亂糟糕的回憶也不再出現在眼前。
「黎恩說你要死了。」他抹了一把臉,走到病床前,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打了石膏的手。
黎奉頷首,「嗯,他想我死。」
奚玉汝覺得在這裡和黎奉討論死不死的真的沒意義,對於不必要的事情,沒有必要做任何假設。
「疼嗎?」他拉了個椅子坐到病床旁,用指尖輕輕地敲了下堅硬的石膏,實在不敢用力。
黎奉沒有回答是或否,只是挪了一下身體,將自己的頭放在了奚玉汝的肩膀上。
答非所問地說:「黎恩在我上石膏的時候偷拿了我的手機。」
微涼的呼吸打在頸側,配合著微曲長發蹭動時產生的輕微癢意,很容易誘使人進入到某種不健康的幻想氛圍中。
可黎奉的親近是一種假象和錯覺,實際上它們並不代表什麼、也不包含什麼,如果有人會在這樣的互動當中多想,那麼通常這個人便會掉入自己給自己預先設立的陷阱,再難起身。
所以奚玉汝只得逼迫自己去習慣。
他也早已習慣。
「是,他是很討厭。」
他說著,習慣性底將手放在黎奉的頭髮上輕撫,不料摸到了一些尖銳刺手的東西,挑選出來,才發現是玻璃的碎渣。
「你……」
他想問,但又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
和同父異母的弟弟在一家醫院,他直覺這件事情或許和黎家有關,如果黎奉不願意談自己的家事,那他多問就是一種冒犯。
黎奉微微抬頭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幾乎沒有停頓地解釋道:「被車撞了。」表情和語氣都好像很無所謂。
奚玉汝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在D州貧民區的時候,他可以因為一句羞辱的話就為梁嘉實找回場子,因為那輕鬆、簡單、毫無負擔。然而現在在A州,即使黎奉被車撞了、撞裂了右手手骨,他也只能是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嘆息,因為這個沉重、艱難、需要付出很多的代價。
奚玉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他將指頭插入到黎奉的發間,細緻地梳理著,沒由來地說了一句從前從來不會說的話。
他說:「黎奉,要是我也像你們一樣有錢就好了。」
錢權不分家,從來都是有足夠的錢就能有足夠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