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又如此輕描淡寫,衛風都愣了一瞬,在他的潛意識中,不管是望月大陸還是試煉之境的規則都是不可撼動的,他甚至從來都沒想過所謂的「規則」,似乎本來就該是這樣。
而江顧進入試煉之境從來都不是為了能順利通過試煉進入八閣。
他是來尋仇的。
江顧震開了纏繞在元神上的那些鬼紋,對衛風伸出了手。
衛風的元神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又僵在了原地,然後就清晰地感受到溫熱的指腹擦過了眼角,不容拒絕的覆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那裡沒有皮肉,只有數根乾枯的樹枝纏繞盤旋在他元神的骨頭裡,沒入了他空洞的胸腔,占據了原本心臟的位置,那些樹枝自血海中一路延伸,連接在了遠處那棵巨大的菩提樹上。
江顧當然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因為衛風只能暫時切斷這棵菩提樹跟自己的聯繫,因為他的元神需要源源不斷地向這棵古怪的大樹提供養分,他是被人栓在樹下的傀儡,是被栽種進血海的土壤,是需要將元神分散到各境一刻不停去探尋玉階的「劫玉」。
比起被當成廢棄靈寵拍賣,衛風真正的元神被困縛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日夜受盡折磨,而江顧幾乎可以預見他如果要掙脫束縛,需要面臨何等險境,更不必說這混帳東西還試圖保護他。
他的徒弟可以吃修煉的苦,卻不該受此非人的磋磨和虐待。
更不該費盡心力去保護師父。
「我帶你出去。」江顧將滔天的怒意壓進心底,聲音冷硬道:「試煉到此為止。」
衛風不贊同地搖頭,「不行,這太冒——」
他話未說完,就被人強橫地按進了個溫熱的懷抱,力道之大讓他險些悶咳出聲,他半跪在血海里,四面八方都是獨屬於江顧的清冽味道,鼻子忽然酸脹得發疼……這是他在夢裡都不敢想的場景。
可卻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儘管他師父的溫情克制而有限,只一瞬便要分開,但衛風卻不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抬起胳膊一把摟住了江顧的腰,將人緊緊抱在了懷中,他將下巴抵在江顧的肩上,臉頰緊緊貼著江顧的側頸,他仔細感受著江顧的溫度和呼吸,認真地嗅聞著江顧的味道,整個元神都難過到發顫——儘管這只是個再單純不過的擁抱。
他就知道,江顧肯定會來救他。
因為師父永遠都有辦法。
江顧沒有將人推開,他或許不該如此放縱衛風,但衛風實在吃了太多苦頭,他不想連這點被救出去的希望都不留給對方。
他不太熟練地拍了拍衛風的後背,竭力緩和下自己的聲音,「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