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頭一次聽聞這史書上寥寥幾筆的真相,「那皇伯伯他……」
皇帝答道:「皇長兄在那一戰亦不治身亡。此後史書皆寫,朕將手足殘盡登上皇位。」
此後史書亦寫,嘉元年間,皇五子李若生爭權奪位十餘年,最終歿於宮城之變落敗。
京中唯有說書人,仍將這其間話將傳。
「且說那皇五子李若生,少年時逍然如風,行盡山川水窮處,攜雲解棋把酒沽,」
那說書人輕搖著扇面,「若非生至皇城裡,對酌且將輕舟浮。」
「他說的是睿王?」
底下聽者竊竊私語,「我明明聽家中長輩講,那睿王是皇子中最為傲然暴戾之人,這說書先生又開始胡亂編本了。」
說書先生對座下嘀咕之聲不甚在意,笑吟吟地接言道:「一入風月紅塵誤,枕得黃粱爛柯書。」
轉眼至年夜,雪休。
扶搖書齋處,陸恆一雙手杵著拐杖,立於碎玉亂瓊前,一時感慨道:「今時再於京中論及讀書,已無人再言『女子無才便是德』。」
江扶風深感其間,她輕輕一笑,望著眼前呵著的迷濛白霧,「是啊,這盛景亦如先生所願。若是沒有先生數十年來的苦心,此次科舉條規的重修,怕是也不會那麼容易。朝廷里的那些老頑固,可是讓柳郎費破了頭。」
陸恆一笑道:「我聽說,行塵把那幾個極為固執的官員的妻子,請到了扶搖書齋習課。不過兩月時日,那幾個官員就鬆了口。」
江扶風點點頭,「他們的妻子在扶搖書齋學到了很多東西,也驚賞於同為女子的好些學子,耳濡目染,之後便回到家對自己的丈夫勸說。」
陸恆一目光漸變悠長,「不久之後,朝廷之中的官員,應當也有女子的天地了。」
聽聞此,江扶風又道:「如寧已是通過了武官的考核;前不久的秋試,陳詞亦奪得解元,雖說我瞧著她一心只想留在扶搖書齋,怕是就算進了殿試,朝廷授命的官職她也不會去赴任。」
陸恆一緩聲說著,「每個人有著自己的道,不論在朝為官,還是在野為他業,一心向其而行,始才不失人生之道。這才是重修科舉條規的意義,讓女子不再如從前般無道可擇,甚至不知自己生來有擇道之權。」
隨後江扶風特設年宴於扶搖書齋內,一眾齊聚間,歡聲笑語融盡屋外凜冽。
「喂,你說你好不容易脫離苦海了,怎麼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熱氣迷濛,佳肴美酒相接,江扶風問著不遠處發怔的天目,此時他已不再是宮裡的睿王。
「江大人,您管放棄皇族身份和爵位叫脫離苦海?」秦路執著筷,在一邊怪聲質疑著。
「我還沒論今夜這年宴,秦大人怎的不請自來,至我書齋蹭吃蹭喝了呢。」江扶風對這不速之客調笑道。
不想秦路厚顏一笑:「是您當初說,扶搖書齋的大門永遠為我敞開。這不,我今夜閒來無事在京城走走,路過了扶搖書齋,恰巧見大門正敞著,你們在裡頭吃得正香,我可不得來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