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生意傷天害理,做不得啊。」陶正禮還在一旁痛心疾首的樣子,打算勸陶老爺向善。
陶老爺心中暗恨一聲,他哪能不明白,這個狼崽子終於恩將仇報了。他後悔是自己輕信了他。陶老爺之前根本無法信任他,只因陶正禮打了好幾個漂亮仗,而且他搶了薛家的礦產投資生意,本金依靠銀行貸款,無本萬利,更答應自己放棄女戲子,聯姻薛明柳,每件事他都沒有忤逆自己,表現得乖順唯諾,甚至放下姿態小心卑微,才讓自己卸下防備。
陳警長預備帶走陶老爺時,他心知自己完全被狼崽子蒙蔽了。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甩過手杖,像以前一樣打他。
他這樣想,剛舉起手杖。陶正禮早有準備,三兩步跨步上前,直接扭住陶老爺顫巍巍的手腕,他提起唇角:「你還想打我?憑什麼?你怎麼對待我和我娘的,遠的不提,你仔細看看我額頭上的傷痕,這道疤是去不掉的。我永遠都記得,你如何讓對我下了狠手,面對我的求饒都不停。」 陶老爺目光觸及,那是條深長疤痕,雖然並不損減 陶正禮玉樹芝蘭的風貌,憑空多添一絲猙獰。他眼裡浮現的,就是一頭嗷嗷舔舐傷口目露凶光的狼,他原來只把他當作了犬,但現在終於明白,犬能養出感情,狼養不家。
第十五章 隱秘(4)
陶正禮見陶老爺眼中只有嫌惡,連一絲溫情都感受不到,他冷哼道:「你把陶家商號交給我,只是讓我幫你看宅護院,等二弟三弟他們長大,你會剝奪我所有的東西,一點不留,甚至不念舊情。
我知道你一直有這個計劃。就連把陶家這樁機密生意交給我,不過是為了陶家洗白,出了事情想的是拿我頂罪。這所有一切我都清清楚楚。你說,我該叫你一聲爹嗎?你不顧念我娘,那是你們當年恩怨,我可以不聞不問。但我絕不能允許自己的父親,算計到我自己頭上。」 「所以你還自己成立了泰禾商號,故意與我陶家商號經營一模一樣,甚至撬走客戶。」陶老爺補充道,他一雙泛起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陶正禮,只恨眼光不能殺人割肉。 「爹你說得對極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和你陶家脫離的方法,唯有隱姓埋名自己重新成立商號。我已經做到了,爹就你放心去吧,陶家商號的聲名不日自然轉移到我泰禾來。你不用擔心後繼無人。」陶正禮起先是微笑,緊接著大笑,笑靨掛在他臉上,格外動人。
「你這個雜種、雜種……」陶老爺看得毛骨悚然,自己也知道陶家氣數不妙,他大聲罵著。罵中帶著喘和咳,他大概老毛病要發作了。 陶正禮沒有像以前一樣給他拿藥,眼睜睜看著他病痛發作、呼吸急促。然後似乎緩過氣的陶老爺被警士們帶走了。陶正禮一直只是看著,帶著微笑,似乎這椿事情於己無關。 就在陶正禮揚眉吐氣時,林寧終於把醫生開的幾副藥喝完了。中藥湯子一向苦得很,抿嘴皺眉閉眼都不行,她不得已捏了鼻子,耗了足足上二十多天,喝著湯藥的同時,她覺得自己身心亦好了許多。 林寧感覺自己變更加柔和了。她會記得她肚子裡有個小生命。常常和他說話。有時候她會不經意對寶寶談起孩子父親,她還是記得他好的一面,夸「寶寶,你爸爸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可是季園裡獨當一面的大先生喲。」 說著說著,自己沒來由鼻子一酸。 正在她拿帕子擦眼淚的時候,最後一碗湯藥被下人們盛了上來。棕黑色的湯汁散發著濃郁的苦,不需要看,遠遠端來老遠都聞得到苦味。喝藥時林寧隨口問,問出這是最後一副,喝完藥就是必須離開的「大限」時間。 她準備回江城,這次是真真實實要走了。若說她沒有一點留念雲城,不切實際。不論雲城給她留下的是美好抑或是苦痛,她都忘不掉這座城。 她去給陶母拜別。她不想不辭而別,她特意去裡間同和陶母告別。 「林小姐你的意思是你要走?」陶母的話音剛落,但是林寧聽得出來,陶母只是探問沒有驚訝。 「是的,叨擾陶同學這麼多天,讓他為了我費盡心思求醫問藥,我心不安。」林寧懇切道。 「你一個人帶著身孕走,可不行。我身邊有個丫鬟二萍,做事情穩妥,你帶著她也好相互照應。」陶母道,說著就喚二萍來,交待她以後就跟著林小姐了,好好照顧云云。 二萍低頭應了。林寧望著她簡單問了她年紀,願不願意跟著去江城幾等個問題,看她點頭讓她下去收拾。 其實陶母最要緊的盤算,打算給她一筆錢,讓她自己去謀生。陶母說:「林小姐,你出來得匆忙,什麼也沒有帶,外面吃穿用度一應開銷,哪裡不用錢,你把我這點心意帶上。到哪裡去我也安心些。」 林寧聽了陶母的意思,她不過是花錢買個心安,便有推辭之色,陶母不許,硬是扯著她,看她收下自己送的銀票,心頭才寬慰許多,皺紋似乎都舒展了。 道完別,走之前林寧還有個想法,那就是和張慧清說說話。 她馬不停蹄去找了張慧清,最後一次在池座里聽了場《辭店》。台上唱念的張慧清,字正腔圓令她只覺得聽她的戲是一種享受。 快散場時,林寧等她在後台。張慧清下場捧花望著她,有些驚異。 「要喝水嗎,我讓唐小柒進來倒。」張慧清主動開了口。 「慧清,謝謝你,我要走了。」林寧搖搖頭,「我來和你道個別,你是我在雲城最好的朋友。」 「林寧,你不怪我?」張慧清見她在燈影下微笑,自己心下不鎮定起來,「其實,我很羨慕你,林寧。」 「真的很羨慕,很羨慕。」張慧清坦白道,「我相信你懂的,羨慕從來伴生著嫉妒,我嫉妒你能輕輕巧巧得到正禮的愛,而我也認識他很久了,我也曾想和你比拼一下,我也不差,怎麼得不到他的愛,我本不信,但是現在我輸了,輸得徹底。 所以我羨慕你,更妒忌你。因此我做出了一件對你有愧的事情,你在玉溪庵時,我沒有把你活著的消息傳出來,是我的私心,我現在說出來,希望你可以原諒我,不敢奢求你還當我朋友,但這件事折磨我很久了。」 「我不介意,慧清。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毫無芥蒂成為知己,有一個前提,大概就是她們不會相遇同一份感情,否則總存了比較之心,慧清,我理解你。我希望我走後,你能把握住陶正禮,他很好,可惜我和他終究晚了一步。」 「你能原諒我嗎?」張慧清聽了她的話,放下手中的花束,走了過來。 林寧上前握住她的手:「當然。你是我雲城最好的朋友。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一直都是。你和陶正禮,有無限的可能,不要讓自己後悔。」 「謝謝你,林寧。」張慧清抱住了她,抹去了眼角流下的淚,和著油彩,一顆顆五彩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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