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廳堂很大,燈很暗,二爺爺枯瘦的軀體躺在廳堂正中央放置的稻草堆上,只用一床薄被遮住。
雲霏霏剛入行的時候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用稻草堆來安放遺體,她覺得稻草太髒,因為很多稻草都在房前屋後堆了至少半年以上,後來有人告訴她,稻草寓意落葉歸根。
人死後鬼魂無法馬上進入陰曹地府,在陰間也不能胡游亂逛,又不能附體,所以要鋪上稻草讓他暫時藏身。
當時她覺得封建迷信真的很有一套,既能抓人心,又能自圓其說,接觸多了,見得多了,才發現是自己狹隘了。
尊重風俗,合理看待幾千年的喪葬習俗,不要全盤否定,才是應有的態度。
雲霏霏走到稻草堆前,跪下,伸出手摸進被子,握住那隻乾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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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馳把車停在池塘邊,坐在駕駛座上,閉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再往前二十米,拐過一棵半米粗的柳樹就是雲霏霏的二爺爺家。
他沒跟著過去,一是因為雲霏霏的一句不方便,二是因為他沒有身份和立場過去,兩人關係的定義,誰都沒有說開。
來之前,他聽雲霏霏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來的路上,他想起了母親何玉萍病重時的一次大爭吵。
爭吵的焦點在到底是火葬還是土葬。
他和高源高潔選擇了火葬,而所有的長輩都堅決反對,甚至引發了一場大爭吵,最後是父親拍板決定,回高家莊土葬。
土葬火葬在他看來沒什麼區別,他震驚於一個八十五歲高齡的老人居然為此選擇了自殺。
正想著,車窗被敲了敲,他睜開眼,見到雲霏霏站在副駕車窗外,問她:「什麼事?」
雲霏霏說:「你先回去,我要過幾天才能回去。」
高馳看著她,沒說話。
初三他要上班,年前的好幾個案子還沒結案,忙起來早出晚歸,她過幾天回去就意味著兩人可能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雲霏霏見他不說話,把老房子的定位發給他,掏出一串鑰匙遞過去,說:「這是我家的鑰匙,你先去睡一覺。」
高馳沒有接,他想問她對「關係」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可雲霏霏先一步開了口:「等我忙完再說,可以嗎?」
高馳不想現在就離開,說:「後天才上班,明天也沒什麼事。」
雲霏霏沒說話,把鑰匙給他放在了擋風玻璃邊上,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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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都有一個大院子,二爺爺家的大院子種了三棵銀杏樹,一顆石榴樹,後院還有一棵比雲霏霏年紀大的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