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頭恰送走了郎中,院內幾個小婢端著水和乾淨衣物出入著,井然有序,不過平常,未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一院的清淨倒是叫文瘦那罵罵咧咧的給擾了。
「死胖子!你攔著我幹什麼?我的功夫又不比你差!我都拽著那死黑鬼的衣角了,要不是你,我早已將他暴打一頓,一頓還不夠,他剮了你哪塊肉,我便讓他還十倍來……」
七寶本還很擔憂,一聽他那咋呼勁兒,腦殼兒又疼了起來,便對周允道:「你去看看他們吧,我就不進去了。哦。」又想起什麼,從身上掏出一小藥瓶,往他手上一塞,「這是臨安堇善堂的金創藥,對見血的傷口有奇效,拿去給胖子擦擦吧。」
「輕點兒!你沒見他那齜牙咧嘴的樣?哎喲,你起開起開,我來……」屋內,文瘦似向著哪個丫頭撒脾氣,又不知對誰道:「誰准你叫他胖子了!稀罕!」
周允無可奈何地對她歉疚一笑,點點頭,也不多言,便進去探看了。
院子裡便只剩她和一個笑眯眯的黃老頭了。
她向那老頭欠了欠身,道:「還不曾謝過宅里上下這些時日的照料,給您添麻煩了。」
「嘿嘿,不麻煩,不麻煩!這麼可人的姑娘,我黃某就算不為了允公子,也定要悉心相待的。」
允公子?她一愣,在臨安,這五六年的光景,卻不曾聽他被這樣喚過,風滿樓上上下下,一口一個「爺」地叫著,唯恐不能將身份區分得再威嚴而不可僭越。她便也時常忘了,他與她不過差不多的年紀。
「他待你很好。」黃老頭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啊?」七寶訝異著,不知怎麼叫他誤打誤撞地猜透了心中所念。不過須臾,又覺得難過。他是待她不錯。可若有朝一日,他知道她是細作,是叛賊,是夙敵,他只怕會恨她,甚至,殺了她。
「我猜姑娘也是那風滿樓里的厲害人物吧?」黃老頭不徐不疾地踱至院內的一口蓮缸旁。
七寶不作回應,只順著他這一番動作探了探身子,這才瞧見缸里除了有紅蓮,還有幾尾銀色的魚。
黃老頭從缸旁的瓷罐里抓了一把餌,慢悠悠地往水中灑。
「水至清則無魚……」
七寶心中一驚。卻不是叫那騰躍起來的魚嚇的。而是,至清。那人的字。
黃老頭並未注意,只繼續逗那銀魚,「這世間,並非非黑即白的。雖不知姑娘到底是風滿樓里怎樣的角色,老朽卻知道,姑娘對允公子,大抵有些成見。」
七寶肅穆了臉色,抬眼,毫無波瀾地盯著他。
「你心裡是覺得他做的這些事情不光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