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和「他」說話。他也正在和「他」說話。
「聽不聽得到都沒關係。你別走就行。」
那個從劉余川角度看過去,一團黑乎乎的身影不動,也不說話。好像就是在等著劉余川說話,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一個人有沒有可能兩隻手同樣熟練,左右開弓,毫無破綻。左手可以持針繡花,右手也可以拿刀微雕。一樣的運用自如,左右腦都發達。」
夢境裡的劉余川,聲音像是自己的師傅黃堃,是老舊唱機的唱針,在老唱片上發出的那種聲音。
沒有回答。黑影當然是不會回答的。
「這個人既熟悉城市的小巷子,對城中村和拆遷工地爛熟於胸,又深諳郊區各種隱秘的林間小路。知道郊外樹林裡的那些隱秘地點,什麼地方可能會有見不得人的人,做見不得人的事。」
「有這樣的人嗎?一個同時生活在主城區和郊區的人。」
還是沒有回答。只是夢境裡的劉余川,感覺兩個人的距離在縮短,挨近。那個黑影似乎在變得觸手可及。
雖然還是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也看不到「他」的臉。
「第一起案件,案發地在螳螂川景區附近的山上,時間是午飯時間,但靠近景區,周邊環境的人也不少。第二起案件,案發地點的小巷子在昆州一中旁邊,時間是晚上 21:00 左右。天是黑了,但是外面大路上行人也不少。理論上,兩起案件的兇手在行兇時暴露的風險都不低。」
「兇手手法老練,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選擇的地方都是燈下黑,選擇作案對象的隨機性較強,只要符合他的要求,就會行兇作案。心理素質較好,行事冷靜,行為方式冷漠。」
「你聽得懂嗎?」
不用「他」聽懂,劉余川要的只是「他」聽。
「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老手?一個刑滿釋放人員?有前科的人,有和警察打交道的豐富經驗,深諳警方的套路,才會有反偵察能力,有更冷靜的心智。不慌亂,能抗壓,知道間隔時間作案,懂得隱藏自己,分散作案地點,分散警力。」
「因為有過一定時間的服刑經歷,出獄後,才會和社會有疏離感,有隔膜。更有可能因為服刑期間導致家庭破碎,或者不美滿,不幸福。包括經濟,居住,子女教育等等條件。這樣,才會有報復社會的動機,和衝動。」
「可我覺得不是。這些都是假的。包括那條瘸著的腿,也是假的。就像現在,我在 最裡面,你在最外面。我在暗處,你在明處。我看得到你,卻又看不清楚。你看不到我,卻又知道我在這裡。」
又是火車行駛的聲音,這回聽清楚了,是火車在鐵軌上行駛的聲音,是那種老式的綠皮火車特有的聲音。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我說的你不想聽?沒興趣?」
黑影,只是黑影。黑影不會說話。
「為什麼會是 6 月 8 日,6 月 24 日。為什麼?你知道這兩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我知道。我覺得,我和他心心相通。」
這個回答,劉余川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回答人是自己,還是黑影。
一部黑色的華為手機,從一個人的手裡,遞到另一個人的手裡。兩個手指在屏幕上操作著,像是在觸屏上放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