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真是知道了什麼叫脫韁的野馬。我只能俯身抱住馬脖子,我想過跳下來,但是馬跑得太快了,我不敢。牽馬人在後面大叫著追上來,可是馬已經聽不到了。」
她要死了。她知道,她要死了。
「我想我就要死了。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你會一直在我的心裡。到我老了,到你老了。可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死是什麼?死就是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也不會想,就像你未出生時一樣。你還記得這是哪本書里寫的嗎?」
「《悟空傳》。」
我當然記得的,這本書就是我借給她看的。淡藍色封面的一冊。
「就在山路的轉角處,要衝下懸崖的時候,那匹馬又神奇地停下來了,像是一瞬間神明附體。我都不知道馬是怎麼停下來的,自己是怎麼下來的。腦子裡都是空白,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聲音。」
那是怎樣的一副場景?是驚魂未定,還是劫後餘生。
「你在我胸口畫畫嗎?」
她的手指,在我的胸口畫著什麼?好像不是字。
「畫畫,畫一匹奇怪的馬。」
「馬?」
「是奇怪的馬,不是馬。夜騏。你知道嗎?」
知道。夜騏。只有見過死亡的人,才能看到的神奇的馬。
可是她知道嗎?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為什麼會喜歡看《哈利-波特》?
她不會知道了。
她死了。
我也成了能看到夜騏的人,因為我也是見過死亡的人了。
我為什麼會殺死她。我都不認識她。她也肯定不認識我。
這把刀,應該叫柄,這柄刀。不會再有人知道『它』的意義了。『它』對我,有著無比特殊的價值。『它』是我又愛又恨的身份,是我不能讓別人知曉的歷史,和隱藏的心理。
她的屍體,躺在地上。
我的左手蒙住她的眼睛,右手在她的咽喉位置快速划過。我為什麼認得那麼准?這是天分嗎?
我天生就是一個殺人犯?
雙手鬆開,我記得我的左手在蒙住她眼睛的時候,好像用力按了一下,是下意識的吧。還是右手的刀刃切開她咽喉時的連帶動作。我的雙手彎曲,手肘在她的後背一撞。
為什麼要撞一下?
是因為我的心底里,害怕她扭過頭來,看到我嗎?看到我的樣子。還是我自己害怕看到她的眼睛。
只有加速把她推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