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告訴你,平川縣下轄五鎮,五十二個村,全縣人口十三萬六千……」章縣令停住,嘆息一聲:「那人口已經不作數了!」
經此戰亂,十室九空,現在村舍無人,田地荒蕪,人口更是損失慘重。
張軍頭臉色微變,已經不再如剛才那般憤怒。
章縣令繼續道:「本官從科舉進士入官,混跡三十餘載,看過太多是是非非陰私之事。
若這十六人是真正的流匪,事先肯定會露出蛛絲馬跡,張什長屠殺,自當受獎,就是不知道你查出的證據在哪裡?
而且這些流匪面容枯瘦,發質乾枯,家眷手生老繭,腳生凍瘡,一看就是耕作之人。」
「若是饑民搶劫,張什長應該拘押送監,而不是以流匪之名一殺了之,讓他們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張軍頭臉色蒼白,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一個小小軍漢,怎麼說得過五品官員,眼睜睜看見自己轉眼就成了殺良冒功的罪犯。
況且他心裡明白,這些人本來就只是誤入歧途的流民,並非專門殺人越貨的土匪。
江枝同樣坐立難安,雖然章縣令沒有指責自己,她還是覺得需要將當時的情況說明。
這裡面張軍頭固然有放縱之意,但那些流民的確是有傷人之心。
「章縣令,請容民婦交代一下事發經過,這事因我而起,張什長也是被逼無奈。」
「哦?那你從頭說來!」章縣令沒有了剛才的和顏悅色,一臉嚴肅。
江枝就說出絡腮鬍等人第一次闖入自家田地肆意糟蹋瓜果,又誤傷於捕野豬的陷阱,自己家在第二日放走的事。
但絡腮鬍等人記恨在心,勾結四人攔路搶劫,蓄意殺人,危險之時幸好是張什長救命。
對這一點,江枝句句是真,甚至可以去找小滿對證所說。
至於闖到山上那十幾個人,江枝就是另外一種說法。
當時家裡只有兩個老人,一個癱瘓無法動彈的病人,兩個婦女和兩個幼小孩子。
「章縣令,當時只有我兒子一個青壯男子,危險之時,小滿爺奶捨身護孫,讓孫媳婦帶著孩子,背著病人逃開。
這種情況下,民婦實在無法想像若是沒有那些兵士在,留給我家的又是什麼結局。」
「山上,山下,兩批人同時對我下手,即便張什長有心要這剿匪的名頭,中間隔著幾里山路,他又怎麼去控制。
哪怕這些流匪稍微有一點人性,他們就不會衝進我家,打老人搶糧食。
在他們提刀拿棍時,跟匪徒又有什麼區別?」
江枝說完,旁邊張軍頭簡直是感激得快哭了。
自己只想著來領功,差點成了來領死,這才是觀音菩薩派來的救兵。
章縣令沉默不語,他也沒有料到這些饑民想搶劫的會是這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