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不是数学公式，也不是精密的机器，它的本质是混乱，是随机，时刻都会发生变数。徐冰颜算到了一切，就是没想到王朝舰队的士气会先崩溃。按理来说，星际战争超过10%的伤亡军队就有可能崩溃，出现逃兵的几个王朝分舰队战损都超过40%，崩溃也属于正常。可是联邦的战损明明更高，却没有一个人逃，都是死战不退。
所有战场上，王朝领军的将军元帅没有一个退缩，全都在一线死战。可是他们不怕死，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不怕死。士气崩溃的少部分人，成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
徐冰颜已经看到了结局。
第1148章 想不到
圣保罗星群之战，王朝战败。
这个消息传到楚君归手上时，他还不太相信。可是这场战役是整个人类的焦点，战场上还有大量的平民，因此各方面的信息格外的详实丰富，时效性也非常强。王朝舰队撤退后不到6个小时，消息已经传遍了人类星域。
这一战，王朝伤亡过半，正规部队死伤超过1200万，其中800万战死，还有300万弹射的救生舱无法回收，都变成了联邦的俘虏。后勤和辅助人员伤亡不多，但是前线突然败退，全无征兆，导致大量基地展开后来不及回收，只能抛弃，连带着基地里的工作人员都变成了联邦的俘虏。不完全统计，就有3000多万后勤人员被俘。
联邦实际上是惨胜，1900万正规作战部队中伤亡达1300万，三分之二的部队都打没了。征召部队的损失则是惊人的4000万，大部分都是战死，只有不到1000万伤员。
王朝12艘主力舰被击毁7艘，联邦则是4艘被击沉。这个战绩的出现，实际上是因为许多分舰队的旗舰都留下来断后，掩护其它星舰逃走。徐冰颜周围一直追随的十几位将领中，就有4位在这一役战死，其中还包括刚刚晋升元帅的杜洋。他主动留下来为整个王朝舰队殿后，最终拉着一艘联邦的主力舰同归于尽。
这是开战以来，王朝战死的第一位元帅。
看完战报，智者道：“可惜了，徐冰颜不怕死，他就以为别人也都不怕死。但人类只是低级物种，每个个体都倾向于只顾自己，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会，再付出15%伤亡作为代价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一劳永逸的解决联邦。”
楚君归叹了口气，说：“人类不是雾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徐冰颜一手带出来的部队其实已经非常精锐了，历史上也没有几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人类历史上，小规模部队血战到底的数不胜数，但是真正大战、在一战中损失超过30%还不崩溃的，屈指可数。徐冰颜率领几千万大军征伐星空，能打到伤亡接近40%才崩溃，已经是奇迹了。联邦则是另一回事，正处于亡国灭种的关键时刻，又被徐冰颜激起了全民怒火，同仇敌忾下才打出奇迹一战，时间拖得久点，或是分开几个战役慢慢打，联邦必败无疑。
对楚君归的说法，智者也表示同意，说：“徐冰颜这个人很有我们雾族的思维，可惜就是太高看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队了。如果他那些士兵都是我们雾族，那自然没有问题。”
楚君归心中一动。雾族是单细胞的聚合体，每个细胞都相当于一个人，但假如指着需要，他随时可以牺牲95%以上的细胞来保全自己。这件事如果放在人类身上就有点恐怖了。
楚君归再扫了一眼战报，得出了一个结论，心中隐隐有些悲凉，叹息一声，说：“王朝精锐，恐怕所剩不多了。”
虽然徐冰颜作为个人口碑差到了极点，注定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但不得不承认，王朝绝大多数的精锐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许多部队一开始都是平庸之辈，但是跟着徐冰颜一路生死厮杀，一路常胜不败，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精锐。可是这一役，损失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特别是留下断后的杜洋，更是继徐冰颜之后的一代名将，可惜才刚刚绽放光芒就已经凋零。
讽刺的是，精锐大多战死，渣滓倒是逃出来不少。此前徐冰颜一路胜利，掩盖了王朝不少问题，现在隐患全都要爆发。楚君归仔细思索了一下，王朝数得出来的精锐部队几乎都在徐冰颜麾下，本土虽然还有不少部队，但大多都是像第四舰队那样的二流三流，真要拉上战场，恐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守将军中，有不少是像原第四舰队司令苏剑那样的，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有点真本事如林玄尚这样的都已经靠边站，不受重视，无真正实权。林玄尚更是差点坐牢，被关了大半年才放出来。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林玄尚能打，苏剑是废物，但想要把两个人的位置换过来，绝对是件大工程。到了这么高的层面，每一个任命调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的利益方方面面，阻力不知道有多少。就像第四舰队被联邦打到落花流水、又被楚君归揍得全无还手之力，最后苏剑还不是留在位置上？要不是其他人发力，也不会最终被拿下。
以林玄尚取代苏剑，就这么简单明了的一件事，真想要办成，恐怕没有个一年半载，斗倒七八个大大小小的人物，都不可能成功。然而，联邦怎么会给王朝那么多时间？
楚君归也是到了这时才看明白，王朝其实外强中干，内里已经腐化到了一定程度，空有庞大体量，能发挥出几分实力都是问题。当下的繁华盛景，都是建立在徐冰颜的非人战绩上。
前方徐冰颜一心一意地开疆拓土，战无不胜，后方众人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永远也不会失败，于是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反而比战前还要过分。这些还不算，居然还有不少人开始想着如何肢解联邦，如何分配战后利益。仗还没打赢，就开始想着分东西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徐冰颜居然会败。圣保罗星群一战之前，王朝已经有了明显的战略优势，哪怕徐冰颜不急于进攻，只要把联邦主力钉在圣保罗星群，后方舰队就能横扫大片联邦星域，毕竟大多数守备舰队都被征召令抽调走了。
此刻楚君归也不是太担心王朝，毕竟王朝残余的军力仍很庞大，实力依然比联邦强出一线，现在顶多就是把徐冰颜之前打出来的优势抹平。只要徐冰颜还在，那么联邦战败还是迟早的事。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楚君归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徐冰颜病故。
第1149章 混乱
在王朝撤离圣保罗星群后的27小时11分，王朝元帅、星舰舰队总指挥徐冰颜在自己的旗舰上病故。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整个人类星域，热度甚至压倒了圣保罗星群的战败。
消息一出，王朝瞬间沉默，但暗流涌动。联邦则是一片沸腾，军方无数名将更是狠狠地松了口气，瞬间感觉天都亮了。这些年来，他们被徐冰颜压得实在是太惨了。徐冰颜犹如一台永远也不会犯错的机器，每战必胜，就算偶尔有小小的失利，事后也会证明这只是某个更大胜利付出的代价。即使是联邦顶级名将且超水平发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徐冰颜打个平手。而且在徐冰颜麾下的将领成长极快，几年时间中，此前名不见经传，现在却是战绩斐然的王朝将军少说也有十几个。联邦名将们逐渐发现，自己不光打不过徐冰颜，现在连徐冰颜的手下也打不过了。
好在徐冰颜终于死了。
圣保罗星群战役结束后，王朝舰队退守纵贯线，联邦一夜之间收复了八成失地。不过这些失地早都变成一片废墟，收回来也是价值不大。另一方面，联邦其实也是惨胜，人员和星舰损失远远超过王朝，失血严重，需要时间舔舐伤口。另外海量的征召舰队也需要时间重新整编、训练，3000多万伤亡所带来的伤痛这个时候才开始爆发。联邦已经承受不起再来一次了。
在徐冰颜冰冷残酷的兑子战术下，联邦主力部队几乎都换过了一茬，部队中真正老兵只有不到二成。整个部队都亟需休整，暂时无力再战，因此在纵贯线外重新建立防线后，双方就默契地暂时休战，各自舔舐伤口。
不过谁都知道，联邦的蛰伏只是暂时的。现在整个联邦都动员起来，以近乎恐怖的效率开始整合部队，很快就会发动新一轮的反攻。
王朝依然有庞大的军力，只不过许多留在后方的部队战斗力存疑。当徐冰颜的死引发的短暂沉默过去后，王朝内部就开始了新一轮的风波。徐冰颜执掌大权的这几年，掌握的权力和利益实在是太大了，战争中几乎任何蛋糕徐家多少都要切一块，徐冰颜的嫡系部队更是要拿大头。没有足够多的营养，也喂不饱那么多的将军。
现在徐冰颜一死，留下的巨大权力空间要如何填补、由谁来填补？
就在这敏感时刻，楚君归接到了陈耳的通讯请求。接通后，陈耳的影像就出现在楚君归面前，平时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眼眶深陷，看上去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
“现在国防部和星舰联合指挥中心十分混乱，可能过一段时间，就需要你来表态了。”陈耳说。
“我？”
“你现在是重要的供应商，以前又和徐家不对付，现在是特殊时期，你的地位上升很快。”
楚君归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陈耳的言外之意：“是要对徐家下手了？”
“徐家这十年吃得太肥了，该吐点好处出来了。怎么可能好处都让他们家给吞了？远的不说，要不是冰颜元帅慧眼，你的苍狼级早就下马了。哦，对了，忘了跟你说，第二艘苍狼级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杜元帅就是带着他的旗舰和那艘苍狼级断后，然后苍狼级和旗舰坚持的时间一样久，最终还拖了一艘联邦主力舰陪葬。所以这一次国防部对供应商的调整，你肯定没事，反而会有大好处。”
楚君归对好处的兴趣还不是那么大，叹道：“徐元帅走了还不到一周，这就等不及要分他的遗产了吗？”
“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能叫遗产呢？都是王朝的。再说联邦虎视眈眈的，不尽快理清内部，恐怕应对联邦会很吃力。”
楚君归道：“徐元帅不是还有很多部下吗？他们正好主持大局。”
陈耳无奈道：“不说他们还好！你不知道，我们舰队撤回纵贯线的过程中，和联邦追击舰队连打了七场，全都输了，所以才一路逃回起点。后方几十个基地都被放弃了，上面至少有500万人没来得及撤退，都成了联邦的俘虏。这事闹得很大，现在上面正在讨论成立调查组，调查撤退中的责任问题。据说王威元帅要被停职，接受调查。”
楚君归小吃一惊，王威是徐冰颜手下战绩最好、最能打的名将之一，几年时间就从中将升到了元帅，要说他不会打仗，谁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