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隨再接再厲:「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既已立了誓,不論在面具下看到了誰,也定會爛死在寸芒雪原,若有違背,天打雷劈。十三不要誤會,我並沒有一定要窺探他人隱私的意思,只是我家徒弟做的這個芙蓉糕實在精緻,你不嘗上一口我心難安。」
鬼門主:「……」
方隨見他不為所動退而求其次:「你若實在不願意我看見,我背過身去,你吃完告訴我口感可好?」
「算了。」鬼門主說。
「算什麼算了,別算了。」方隨還想再勸,卻見鬼門主鬆開他的手腕,在面具四角點了點,卸下了固定青面獠牙面具的四角,隨手將面具扔到一邊,從他手裡捏過芙蓉糕放進嘴裡咬了口,最後道:「還成。」
方隨不知道是要氣這敷衍的「還成」,還是氣這鬼門主面具之下竟然還有一層人皮面,就算卸了一道,還有一道等著他,先前諸多阻攔,不過是故意逗他。
方隨背過身不想說話了,真面目沒忽悠出來,還淨損失一塊芙蓉糕,虧大發了。
方隨一不看著鬼門主就去欺負銀狐,把睡得正香的小狐狸從地上薅起來,支使它出去看看風雪如何,能否繼續行人了。
銀狐一腳踩碎洞口擋風的簡易陣法,衝進暴風雪裡。
方隨也跟著看了眼,洞口有些大,是銀狐照著它的體型挖的,正好容它擠著通過,但遇到他們這種人類體型的,走進走出都不需要彎腰,暢通無阻。
陣法被毀,洞外的雪小部分被狂風吹進了洞裡,方隨不怕冷,覺得這場景挺漂亮,伸手去抓雪花,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異樣的動靜,轉頭一看原來是那位鬼門主動作慌亂地退後,撞到了冰牆,肩胛骨手肘各種關節磕在堅硬的冰塊上發出聲聲悶響。
失去面具的遮掩,方隨在這一刻從鬼門主選的平平無奇毫無記憶點的人皮面上看出了明明白白的恐懼。
後背露著涼風,方隨低頭看了眼方才抓到的雪花,已經被掌心的溫度融化成了水,又望向天光大亮的洞外,風雪不息,那隻銀狐不知竄到了哪裡去,也可能是跑了,六角的雪花飛舞著變著花樣往這小小的一處洞穴里鑽,方隨張手又重新把擋風陣法布上了。
方隨再次看向鬼門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調整好了表情站回原位,假裝無事發生。
那鬼門主半真半假同他說了這麼多句,聽起來最為離譜的「怕雪」竟然是真的。
想到這方隨就不得不絮叨兩嘴。
方隨向鬼門主走過去,真誠地問道:「怕雪你來什麼寸芒雪原?不要命了?」
鬼門主垂著眼不看他:「只是怕,死不了人。」
「死不了就沒關係了?就這麼點追求?」
「死了也沒關係。」鬼門主說,「人生在世,總有別的什麼東西比活著更重要。」
「不可理喻。」方隨總結道,「要修為不要命。」
鬼門主:「呵。」
方隨猛然彎下腰,抬頭看鬼門主的表情:「你『呵』什麼?」
鬼門主一個激靈,愣愣眨了兩下眼,沒想到自己低著頭方隨還能強制跟他對視上。
「你『呵』什麼?」方隨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