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傳來鑽心的疼痛,每一寸皮膚都叫囂著它的存在感,孤雲台的極刑交替而下時其實沒什麼真切的感受,樣樣都來得猛烈,不管是烈火還是寒冰都只為給他帶去如出一轍的痛楚罷了。
麻木了就好了。
麻木之後就連骨釘穿透骨骼的時候都僅僅是片刻的失去意識,肉體的疼痛果然是最不要緊的東西。
謝時安緩慢地睜開眼睛。
他躺在陌生的床上,但床邊靠著熟悉的人。
方隨盤腿坐在地上,單手支著下巴拄在床上,沉默地盯著他,不知從何時開始,也不知盯了多久,但他一睜眼,便望進了那雙沒太多情緒像在放空的眸子。
見他醒來,方隨肩膀動了下,收回拄著床的胳膊肘,手伸進被單里,帶著涼意的指節摸到了他的手腕,若有似無地點了下傷口處,問他:「疼醒了?」
手腕處的指腹只輕輕略過,謝時安心臟卻猛地一跳,想躲,但心知不應該躲。
原來是要緊的。
真的很疼。
他怕被師尊察覺到這份疼痛,所以想躲。
謝時安按捺住變成兔子逃出去的心思,大著膽子問:「師尊,您看什麼?」
方隨似乎是笑了下:「看你打算什麼時候變成兔子逃走。」
謝時安一個激靈撐著胳膊坐直了身子,在方隨有如實質的打量里滿懷愧疚地道了歉:「對不起,不會了,師尊。」
方隨沒有立即表示態度,視線仍然追著他,虛虛握著他的手腕,手指繞著那被貫穿的傷口打轉,遠遠遞來若隱若現的癢意。
謝時安慢吞吞抿了下唇。
方隨就在這個時候開了口:「我在想……要不要請個醫修過來。」
謝時安忙擺擺手:「師尊不用麻煩,我已經沒事了。」
「不是給你。」方隨說。
謝時安就有些茫然地把手停在半空,順著問下去:「那是給誰?」
「給從心。」方隨說。
謝時安「啊」了聲:「小師妹生病了嗎?」
「那倒沒有。」方隨站起身子,伸手過去把他支在半路的胳膊拿下來,兩隻一起按在手裡,然後在床邊坐下,視線從高處落下來:「我就是怕她累出什麼毛病。」
「啊?」謝時安仰著頭,越發莫名。
「按理說,她這么小的一隻鳥。」方隨垂著眼皮看著他,語氣輕飄飄的:「應該背不了那麼大的一口鍋,這麼長時間背下來,給人家累壞了怎麼辦,不好跟林昭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