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靈籟是不知呂獻之在想什麼的,只對這熟悉了不下二月的翠竹園有些頗帶悵然的不舍,她這一生所求其實也只是一個好字,活的好,吃的好,睡得好,後二者簡易,唯獨一個活字難了她上一生,如今又滲透在她的下一世,總也躲不過。
也幸好她沒想躲。
呂獻之這一路並未帶什麼笑臉,只是翩翩公子的模樣甚是會唬人,做足了禮數也便是極為妥帖之人。
他做了想做之事,卻仿佛有一種負罪感拖行在陰影里,抓不住也扔不掉。
思慮再三,也尋不得解脫之法,便也就順勢而為了,總歸他如今也不會太差了。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各乘馬車去了國公府。
因楊府和鎮國公府是兩個方向,所隔街道甚多,被嫁服緊緊束縛的楊靈籟就像是一動都難的木偶,難得都要喘氣都廢力。
轎子在外跨過火盆,去了晦氣,便終出了那四四方方的廂。
總說鎮國公府高門顯貴,可也總是口頭,楊靈籟沒真見過的,如今站在府前才知所言非虛。
一扇大門足五間佔地,玉石台階上雕鑿出瑞鳥花紋,四周高牆圍砌,門上匾額上書黑底金漆「鎮國公府」四個大字。
侍女接連傳席,腳不沾地,便進了門,直通正屋喜堂。
也不知府邸多大,只肉眼瞥不見盡頭,無論走哪都是數不盡的亭台樓閣,飛檐青瓦,曲旋迴折。假山奇石羅列,清泉潺潺流淌。
邁過重重石階,上了抄手遊廊,便是一路暢通進了家堂,桌上燃放著香燭,陳列先祖牌位,糧斗上貼雙喜字,內乘五穀、花生、紅棗。
焚香之後,儐相引贊,拜堂禮成。
楊靈籟放下團扇,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面無雜色,如同木人的呂獻之,若非絲竹之聲尤在,她懷疑這人不是來成親的,反而是砸場子的。
也是忒不給面子!
第17章 昏嫁(二)
奈何這整個國公府好似都沒什麼反應,上首的王氏甚至十分見此放下了心中重擔,在她看來既是要入仕之人,便不該沉溺於所謂情愛,既作夫妻,舉案齊眉便可。
而被狠狠剜了一眼的呂獻之,回過味來讀懂了她面上的意思,心知也算虧待了人家姑娘,難得生出了幾分配合之心。
總歸是手持合歡梁入洞房時,臉上多了幾根褶皺?
按例新郎要至前廳宴請賓客,屋內便只剩了寥寥幾人。
楊靈籟進來前偷偷瞟了一眼,似是叫「項脊軒」。
她掀開團扇隨意扔在床上,那外面單瞧著都是金玉之物花團錦簇,嫡公子的屋內再如何也得是銅山金穴、鼎鐺玉石數之不盡吧。
誰知事實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整個屋子別提金銀,便是值錢的瓷器擺件都沒有,雖比不得項脊軒的「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卻也是室如懸磬,一坐空閣罷了。若非還掛了些許紅綢緞,便說是死人屋都可。②
本以為是以文人為志,誰知竟還真作了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