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杞一說完, 就看見了男人的眸子重新暗淡下去, 他不相信父皇說出這種餿主意的時候沒想過是不可行的, 可是此刻他明顯還是氣悶著, 又坐下來重新打開了母親的信紙,就好像這樣能讓他心情平復下來一般。
文杞又想起林福曾經跟自己說過,父皇有時候會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說話,再看他這般模樣, 一時間心中湧起複雜。
雖然魏琰平日裡在外人面前看不出什麼異樣,政事上更是挑不出差錯, 但文杞知道,他的內里卻在一點點地腐朽著。
父皇這樣陷入對母親的痴戀中無法自拔的模樣,文杞見了,心中並不是完全沒有波動的。
可難道他希望父親完全忘掉對母親做的事情嗎?希望他毫無陰霾地繼續生活嗎?文杞知道,自己是不願意的。
沒有這樣的道理是不是?
母親曾經受過的苦可以一筆勾銷嗎?
自己與母親的分離又該怎麼算呢?
那就這樣吧,大家都有自己的因果報應,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文杞重新低頭開始給母親寫信。
「若是男孩,可叫歲安。若是女孩,可叫歲暖。」
願他們歲歲長安,餘生只有溫暖。
***
因著有過一次經驗,又做足了準備,梁瓔這次的懷孕過程舒適了許多。
倒是周淮林,卻不知怎麼的,每日精神愈加緊繃。也還好他那張臉天生不會與人親近,所以讓人無法輕易察覺。
也有人例外,比如周父。
這日周淮林來跟他問安的時候,他便多說了幾句:「你今日氣色差了許多,是在憂心梁瓔嗎?」他寬慰道,「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會平平安安,你無需想那麼多。」
周淮林點頭,但神情並沒有緩和多少,還是肉眼可見地嚴肅。
這模樣讓周父笑了出來:「梁瓔倒是讓你有了些人氣。」
畢竟這孩子從小就是小大人的成熟模樣,獨來獨往。又說了幾句,他打算外出,於是背手往外走之際又囑咐了一句:「總而言之你就放寬心一些,可別讓人家梁瓔原本不緊張的,也被你帶緊張了。」
可聽他說起自己小時候,周淮林的心思就已經動了,他突然開口問:「該怎麼做一個好父親呢?」
「嗯?」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的周父愣了愣,停住腳步回頭來看。
他第一次在自己兒子臉上看到一種類似於苦惱夾雜著忐忑的神情。
「我第一次當父親,並沒有經驗。」周淮林繼續說。
周父沒想到淮林是在憂心這個事情:「每個人都是從第一次過來的,經歷過了自然就有經驗了。」
「可我想做到最好。」
周淮林並不是什麼爭強好勝之人,他也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無論什麼事情,都不會說「做到最好」這種話,唯有梁瓔,和他們的孩子,他想給他們最好的愛。
至少不能輸給魏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