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大廳的燈都被丈夫關掉了,變得黑漆漆的,連月光的影子都進不來,他睜開雙眼也絲毫看不清眼前丈夫的長相,此時沒了眼罩遮擋更令他害怕,最後一件可以保護他的東西也被丈夫摘掉了,如一隻涉世未深的兔子在荒野里受傷流了血,它草木皆兵,卻不知道要殺它的獵人究竟潛伏在哪裡,這股驚恐讓他神經最後一根線也斷了,他再也不敢猶豫,一股腦只想著跑,跑!快跑!只要跑就可以了……對、對嗎?只要捉迷藏贏了……就、就可以不被懲罰對嗎?
對嗎?!!
觀泠眼前閃過白光,像是被希望之神難得籠罩一次憐憫似的,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力氣竟然站了起來,他扶著欄杆,急促如求生的爬樓梯聲響了起來,太輕的力道,噠噠噠的,宛如在一面華美的鼓面跳著動人的舞蹈,觀泠哭得滿臉都是眼淚,可無論他跑得多麼費力多麼拼命,身後那步步緊逼的丈夫總陰魂不散,宛如一條陰暗爬行的毒蛇對著他的背影張開獠牙,死追不放,兇狠可怖,他往上爬著樓梯,丈夫的皮鞋聲便不緊不慢在身後響起,丈夫上樓了,在追他了,不止如此,像是覺得觀泠愚笨不知道這場捉迷藏遊戲已經開始,竟還慢悠悠地用手指敲擊欄杆發出令觀泠膽戰心驚的聲音,觀泠踉蹌著爬樓梯,爬一步就會跌跌撞撞地膝蓋險些跪在台階上,他咬牙忍著疼,可這時掌心握住的那根欄杆被身後丈夫所敲擊帶來的震動震得晃了晃,伴隨白骨碎裂般的可怖哐啷聲,觀泠嚇得連忙鬆開欄杆,誰料腳踝一扭,頃刻間無法支撐軀體,竟然一腳踩空了。
「嗚啊……」伴隨踝骨扭了一聲,觀泠險些從樓梯上摔下去!強烈的求生意識下手掌竟格外有力地握住了欄杆!
站穩後,胸膛微微起伏一下,他咬緊牙關,捂住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樓梯下的丈夫聽見聲音知道自己在哪裡後就上來抓自己,他繼續往上跑,長時間的奔跑令他的腳踝無法承受這股劇痛,最後在丈夫最後一聲敲擊欄杆的聲音里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他來不及覺得疼,額頭滴著汗往前無聲膝行著,憑著掌心觸感覺得自己爬到了二樓的樓梯口,再轉個彎就是走廊了,走廊一側有許多房間,只要進了房間……找個地方藏起來,他丈夫就找不到他了!
腳踝已經徹底沒了知覺,他摸著黑爬進了一個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房間,裡面像是很破舊了,空氣里遍布沉悶的灰塵顆粒,鼻子一癢險些打了噴嚏,他連忙捂住鼻子,強忍著呼吸在喉結劇烈顫抖的哽咽里費力朝前爬著。
他不敢開燈,開了燈會被丈夫發現,他在這房間的漆黑一片裡漫無目的地尋求藏身之所,最後在角落摸到了一個像是柜子的東西,他拉著把手把柜子門打開,然後縮了進去一動不敢動地躲了起來,進來後,後背剛靠上散發些許木香的櫃面,心神未定,雙眼一抬,竟然不知為何從柜子這兩扇豎狀的門的縫隙間看到了一絲昏黃的光線。
不該有光進來的啊。
不是沒有開燈嗎?丈夫不是把所有燈都關了嗎?那為什麼現在、現在會有光……是走廊開燈了嗎?可是自己爬上來時還沒有的啊,是丈夫開的嗎?那為什麼走廊的光會進了間呢?他不是關門了嗎?為什麼外面的光還能進來,門、門……關門了嗎——
吱呀——
觀泠聽到半遮半掩的門被人從外輕輕推開的聲音的一剎那瞳孔擴散開來,後知後覺的一種絕望驟然攀附他整顆心臟!渾身血液霎時間冰涼森寒,他狼狽地抱住腦袋,戰戰兢兢地蜷縮在柜子的最角落,可他捂住耳朵了還是聽見了丈夫的聲音,如地獄惡鬼將他死死纏住令他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