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塵看似不經意地拉開馬車帷幔,但指骨都泛著白,可見他是用了極大的力氣在克制自己的情緒,他擠出一抹淺笑,溫聲回答:「你不懂,他只是在以這種方式再一次告訴我,我和他之間…絕無可能。」
說罷,濃密的睫毛劇烈顫動了幾下,終於抬眼看向芷韻,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裡藏不住的哀傷:「快上車吧,我們還要抓緊趕路。」
芷韻咬著唇,在進馬車之前再回頭看了眼,仍然是空無一人。
雲公子,你真的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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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顯出了原本躲藏著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凝望著,這繁華又落寞的人間。
環翠閣作為金陵城中最大的青樓,到了夜晚更是熱鬧非凡,迎來送往,永遠不缺人氣,而隱藏在它後院的聽竹軒本就清靜,現在因著人去樓空,更顯曲徑通幽,冰冷寂寥,仿佛被荒廢許久了。
雲櫟瀟一襲靛藍色的長袍,裹著雪白的貂皮披風,緩步踩在石子路上,兩邊的竹樹被他腰間的小鈴鐺驚動了,也揚起了陣陣沙沙聲回應,似是驚喜這麼快又見到了人。
雲櫟瀟走得很慢,費了一些時間才終於走到聽竹軒那扇紅色的木門前,他抬眼望著邊上那棵專門被移出來的竹樹,怔怔出神。
上一次,宋音塵在這裡擁抱了他,因為得知故友死而復活,對他充滿感激。
就是在那一刻起,他便知宋音塵並非傳言那般風流紈絝,相反,他是個極重情義之人。
直到現在回憶起來,那被他體溫烘烤過,清新好聞的玫瑰香氣,好似都還沒消散。
今日臨出門前,鬼針曾輕聲問他:「少主,這個時辰了,宋公子他們早就離開了金陵,你既想要送他,為何要等到現在?」
雲櫟瀟低頭,修長帶傷的手指捻轉著腰間橙紅色的狐狸尾巴,輕笑了一聲,就如同少年要惡作劇前的興奮。
只是這一次他惡作劇的對象,是未經同意,就被他拉入賭局的宋音塵。
如若他輸了,或許他可以,成全宋音塵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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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從黃昏時分的海藍逐漸過渡成濃重深沉的墨藍,月亮已經西斜,前方環翠閣的熱鬧響聲也逐漸低落下去。
已經很晚了。
雲櫟瀟終是起了身,伸手摘下竹樹上一片翠綠的竹葉,毫無波瀾地自言自語:「看,還是我贏了。」
果然不會有人,永遠站在原地等他。
他註定來去皆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