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鋒的聲音沉下來,帶著一股不由分說的篤定,讓蔣耀不由自主便照做了,他按照唐鋒的要求緩緩把氣吐出來,如此三次後,蔣耀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像是潮水一樣退了下去。
唐鋒輕柔道:「冷靜下來之後,想想你以前是怎麼排解的,不要有顧慮,以前是怎麼做的,現在就怎麼做……不要把壓力積壓在心裡。」
「以前?」蔣耀有點迷糊,「是什麼時候……」
「那場地震發生之後。」唐鋒十分有耐心地循循善誘,「你同我說過的,在醫院學校還有派出所,每次當你覺得自己難過的時候,你是怎麼做的?」
蔣耀的記憶慢慢回溯,很快竟是尷尬了起來:「唐主任……我當時把這個都跟你說了嗎?我還以為只有濤哥知道。」
「哭不是丟臉的事,在心理醫生面前尤其不是。」唐鋒溫和地笑了一下,「我是情緒的見證者,所以,沒有任何情緒在我這裡是放不上檯面的。」
蔣耀一怔,給唐鋒這麼一說,之前那些暫且被壓下去的念頭果然又開始悄然翻滾,他沒出息地感到鼻子發酸:「唐主任,你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你走我和老徐的老路,非但沒能救下想救的人,連自己都被困在裡頭……我希望你永遠保持本心,當一個真正的拯救者。」
唐鋒看著燈光下年輕人慢慢變紅的眼眶,本想給他抽兩張紙巾,誰想下一秒他身上一沉,蔣耀竟跟個樹袋熊一樣地撲上來掛在了他身上!
唐鋒:「……」
蔣耀吸著鼻子苦巴巴道:「以前濤哥沒空聽我說廢話的時候我都去找我爸媽來著……我來北陽上學之後就把他們遷過來了,當時花了好多錢想給他們騰個大點的地方住,選了特別漂亮的墓碑姨媽還罵我敗家,但是!很多事情真的!我不跟他們說我會憋死的!以前都只能抱著墓碑哭來著,唐主任,說起來你可是我上司啊,我現在在你身上蹭鼻涕你真的不會扣我工資嗎……」
蔣耀的話匣子開了就收不住,從遷墳一路說到了今晚的這通電話,將近五分鐘嘴巴就沒停過,還蹭了人滿肩膀的鼻涕眼淚……
唐鋒哭笑不得,這麼多年他還是頭一次碰到敢往諮詢師身上撲的患者,也難怪上次做催眠這小子內心毫無負擔……他不是沒有心事,只是每次一回想起這些痛苦的回憶,蔣耀都像是這樣對著父母的墓碑發泄掉了,不會把情緒留在心裡。
想到這兒,他拍拍年輕人的後背,唐鋒無奈道:「我現在可算是知道為什麼韓濤要把你弄進支隊了,平時沒少抱著人家哭鼻子吧?也挺好,之後有什麼事也不要往心裡悶,一定要……」
話還沒說完,徐長青推門進來,看見室內光景的一瞬有些目瞪口呆,好在作為心理醫生算是見多識廣,他怔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皺眉道:「老唐,麻煩了,周寧南路這個死者的身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