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師尊。」
青陸一手扶著窗框,從空隙里露出腦袋來,表情悶悶的。
「是你?」雲獵有些意外,「有事找我麼?進來說吧,躲在那裡像什麼樣子。」
看了看擺得亂七八糟的棋子,又看看「小師妹」,青陸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來。她將端來的仙露釀放在桌上,挨著雲獵坐下,猶豫道:「師尊很久沒有召過青陸了。您也覺得無聊嗎?」
見雲獵點頭,青陸似乎有些挫敗:「可是……這樣的日子不好嗎?難道師尊不喜歡?」
她一邊問著,一邊打開玉瓶,滿滿地斟了一盞,遞到雲獵手裡。杯盞瑩潤,酒液剔透,果香隨著發酵而釀出豐富層次,散在溫熱的日光里。屋舍古樸而安寧,時不時傳來竹葉吹拂的聲音,一切都顯得再舒心不過了,讓人生出歲月綿長的愉悅感來。
這樣溫馨的日子,這樣簡單、鬆快的日子。
吃飽穿暖、不必奔波、沒有貧窮,也無需再刀尖舔血的日子。
和之前的房間比起來,仙境便也不過如此了。
「師尊……不喜歡嗎?」
青陸懇求般地望著雲獵的眼睛。
這樣的神情落在人眼裡,其實是很難不心軟的。雲獵接過白玉盞,放在棋桌邊上,用空出來的手拍了拍她,接著她的台詞問:「青陸。這種生活,你記不記得,我們過了多久?」
青陸看起來有些迷茫,不過還是仔細數了數:「大概……六百年?」
陳湛頓時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將自己嘴巴捂住。
「你看,不管什麼樣的日子,過上六百年,也是會讓人麻木的啊。」雲獵語氣放得很緩,但是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
「可是這六百年,我們不會生病、不會衰老、不會死去,還可以再過許多個這樣的六百年。」青陸還是很執著地追問著,「為什麼陳師妹一來,師尊就嫌無聊了呢?就在這裡繼續和青陸生活下去,難道不好嗎?」
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
這裡再好,也是假的。
仙露划過喉嚨,留下清爽甘甜的餘味,仿佛那麼真實;可是她的身體仍然在一秒接一秒地衰弱下去,仍然缺乏營養補給,毫無轉圜。
但這個理由卻沒法和青陸說。
雲獵想了想,發現她的問句倒是給了自己一個不錯的藉口,安撫道:「青陸,我並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你師妹來了之後,給我講過許多民間的事;在扶月峰上住久了,這些俗世逸聞聽起來也有趣得很,反倒顯得日子無聊,所以我才想要下山走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