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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進福巷。
彎月西懸,星辰寥落。天還不亮,方家的廚房中已經透出燭光。
方問黎在黑暗中睜眼。他身子一動,忽然僵住。
門被敲響,阿修打著呵欠道:「主子,該用飯了。」
「知道了。」
方問黎動作緩慢地坐起身,慢吞吞穿好衣服。打開門,阿修已經端著水盆等候在門外。
「主子今日快睡過頭。」
方問黎:「嗯,你過去吧。」
阿修沒看出方問黎有什麼異樣,點頭道:「飯菜溫在鍋里。」
阿修回隔壁繼續去睡回籠覺,方問黎聽見大門關了的聲音才將手放在水中。
溫熱透過皮膚,方問黎一嘆。
他抬起手,淡漠地看著掌中幾個挑破的血泡。
哥兒一手的老繭,相必就是血泡反覆重疊才磨出來的。十指連心,怕是很疼。
方問黎擰乾帕子擦臉,手將將抬起又忽然頓住。他擰著眉頭腦袋微低,好歹是洗了臉。
收拾齊整,方問黎用了早飯後便往楓山上的玄同書院去。
楓山不算高,方問黎爬上爬下早已經習慣。但往常他到書院離上課還有兩刻鐘,今兒將將踩著點到。
學生已經在講堂中坐下。
方問黎平緩呼吸,確保衣冠整潔才進門。
「夫子!」學生站起,作揖行禮。
方問黎回禮,手一頓,險些抬不起來。
坐在前面的顧觀茗憂心道:「夫子可是受傷了?」
方問黎神情冷然,是他慣常的樣子。
「無事。」
他從不把私人事情帶到堂上,也不讓學生探究他的私人生活。
顧觀茗與縣令家有關係。此前他給趙家牽線的事,念在第一次,方問黎並不計較。
但若再犯,這個學生也沒必要再教。
他漆黑的眼珠望著一個個眼中好奇的學生。
待看到他們似鵪鶉般低下頭去,他直接道:「說說這次給你們留下的策題。」
「誰來?」
第40章
一堂課畢, 方問黎回到休息的房間。
沒坐一會兒,門邊出現個鶴髮白須的老頭。是他的恩師徐承之。
「夫子。」方問黎站起,側身將位置讓給老者。
「聽學生說你身體有不便, 來瞧瞧。昨兒就休沐一天,怎麼還把手弄傷了。」
方問黎恭順垂眸道:「沒受傷,只是用力過多。」
「哦?」徐承之好奇。
「學生幫陶家做了些活兒。」
陶家是農家, 活兒自然是農活。
徐承之詫異地看著他這個學生,過不久, 捻著鬍鬚哈哈笑道:「為師還以為你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沒曾想也能放下身段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