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鳴下了車,靠在車門處等著清晨的這股大霧散去。程之逸出事後的每一天,他似乎都很平靜,平靜地等他醒來。
那天的大火像燃盡暮秋的楓葉,時鳴的記憶里只剩下滿世界的紅燒焦了天地。
醫院門口的報刊開門營業了,時鳴不自覺地走過去想買份報紙打發時間。郵遞員騎著摩托,把今天最新的時報從包里拿出來整齊地放在售賣口。
時鳴過去,目光卻被玻璃櫃裡的排列的香菸吸引。他知道程之逸不喜歡這股味道,可他忍了忍,還是問賣報的大爺說:「您這裡的煙只論盒賣嗎?」
大爺整理雜誌,透過厚厚地老花鏡片打量著時鳴,隨後回答:「還論條賣。」
「我只想買一根。」
老人忽然笑了,看著他下巴上的胡茬,搖頭說:「在我這裡,只有偷偷抽菸的中學生才會一根一根的買。」說著,布滿褶皺的手微抖著,從毛衣的口袋裡取出自己的煙盒,抽出一支遞給眼前的年輕人。
時鳴接過道謝後,又湊近老人遞上的火,看到打火機的火苗,那股莫名其妙的恐懼又一次襲擊了他的腦海。他忽然抬手就要去掐滅這短小的火焰,老人猛地抽回,震驚地問:「你幹什麼?」
時鳴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他笑著說:「沒事,小時候就愛掐著蠟燭玩兒,不燙手的。」
老人覺得他十分怪異,可還是問:「你還抽嗎?」
時鳴夾著煙搖頭:「不了,謝謝。」他的心從看到那簇火到現在還在狂跳,好在清晨的霧遮蓋了他那一瞬間不知所措的神色。
老人整理好雜誌,開始整理報紙,看時鳴不走,隨口閒聊:「是來看病人的吧!」
「是!」
「我在這裡二十年了,已經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來這裡被探望的病人是大病還是小病,是生孩子還是做手術,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時鳴來了興致,臉色儘量表現出欣喜問:「那您覺得我來探望的是什麼病人?」
老人拉下老花鏡湊近時鳴,尤其是盯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幽深優待著頹然,像深淵,看不到一點星光。老人擰著眉心搖頭:「看不出來。」
時鳴把煙放在擺台上,笑著說:「您看得出來,只是不願意說罷了,我來探望得是再難醒過來的人。」
老人聽了這句話,並沒有流露出別的神情,只是扶好眼鏡,看著報頭的日期認真地整理:「年輕,就是閱歷太少。你到我這個歲數就會發現,海棠無香的遺憾,心如死灰的絕望隨處可見,我們求啊,求神,求佛,再沒有比這一刻的信仰虔誠的時候了,可到頭來你會明白,生命的道場是建在心裡的,人一定會醒過的,你平靜的眼神里一直在堅信這一點,不是嗎?」
時鳴忽然笑了,他望著這位有些可愛的老人:「對,在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