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陽淵城待了幾個月,這裡沒有四季輪迴,但外面應該是金秋季節了。
余陌體內的毒是排盡了,但心口時不時疼痛的毛病也徹底落下了,只是不那麼頻繁罷了,從一天好幾次到十天半月偶爾一疼,余陌也不當回事。
他們在某個清晨悄悄出了城,除了關口守城的侍衛,沒有告知任何人。
紫陵一帶,水秀養人,千里煙波江是百姓們生計的根本,每年數不清的水貨從這裡運到各地,高價販售也引得商人爭搶。
唯有一座箕尾之山,橫矗在江邊,成為紫陵一帶最顯眼的標誌物。
他們行舟於煙波江上,烏船飄飄蕩蕩,霧氣煙波繚繞,雁鳴回聲悠轉,江面宛如仙境。前面的船夫邊划槳邊與他們搭話,雪白的發揚起時倒是像極了隱居於此的仙人道士。
「兩位是從哪裡來啊?」老船夫笑著問。
如此親切的口音反而讓祝景灝一時不太適應,他放眼無邊的江,有些感慨道:「本家是這裡的,離家太久想著該回來看一看了。」
余陌坐在他旁邊只能看到他浸在霧氣里的半張臉,高挺的鼻樑襯得少年眉宇間的英氣更加逼人,而長長的睫毛又給他添了些許溫潤。
他靠在窗子上,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江那面的山。
是想家了麼?
相比生來無由死後無事的余陌來說,祝景灝好像有很多牽掛。
「現在不比從前啦,我記得幾十年前還有個祝家門派護著百姓,那時候大家清貧點也還能過得去,但是現在哪,唉……家家日子不好過喲……」
余陌見機眸子一動,接著問下去:「現在怎麼了?」
前方水勢下流漸急,老船夫別好槳,坐在船頭休息,扇著斗笠道:「你們長久不來不知道哇,有個從博陵來的莫家占了祝家的地頭啦!莫宗主招了個上門女婿,現在成了張家。」
「哎喲那排場、那派頭!」老船夫雙目睜大,曬得黝黑的臉做出個誇張的表情,而後向山那邊啐了一口,「比當年的祝家還風光百倍呢!咱老百姓的事可煩不得這位高貴的主子了。」
相比之下比張家遜色百倍的祝家獨子祝景灝:「……」
岸邊的輪廓在煙波中漸漸明了,老船夫嘆息一聲又站起來划槳,道:「箕尾之山這附近的年輕人不多了啊,失蹤的失蹤、跑的跑,兩位如果沒有要緊事我勸你們也別留太長時間。」
「為何?」
兩人彎腰走出船篷。
老船夫私下裡望望,回頭小聲說道:「不吉利啊,妖魔作怪,上邊的不管,受苦的只能是咱們這些草芥命,受苦歸受苦,年年孝敬的錢物不增反多,比當年祝宗主執事的時候翻了十倍不止啊!」
「扶穩嘍!馬上靠岸嘍!」老船夫轉而吆喝,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突然,船身無徵兆地抖了一下,余陌剛想起身又被迫一屁股坐了回去,連帶著身側的祝景灝也差點栽到他身上。
四目相對又默默無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