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門之上,「莫驚春」雙腿懸空坐在邊緣,懷裡抱著一把琵琶,纖纖素手輕攏慢捻,雙瞳無焦地放向遠方。
「幾經夜雨香猶在,染盡胭脂畫不成……」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琵琶突然迸出了一聲清脆震耳的弦音!
她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根弦繃斷了,手上血珠連成串,滴落在漆黑的石面上。
在她身旁,同樣有三個人懸腿坐著,只不過他們被綁住了雙手,髮絲凌亂,渾身發抖。正是消失在院子裡的老婆婆和夫妻倆。
張臨安提著食盒上來時正巧撞見「莫驚春」俯身質問著他們什麼。
「你說,那個高個子的是祝家後人?」鮮紅如血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的卻是蛇蠍一般的話語,她將斷了的弦取下來,上面儘是她剛剛流出滾熱的血,弦絲尖端輕輕撫過老嫗顫抖的鬆弛頸肉,留下細長的一道,像毒蛇貪婪的蛇信子。
張臨安將食盒放下,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要不算了,就是一對瘋子和一個老婆子而已,能問出什麼。」
「你懂什麼?!」她突然拔高了音量,猛地轉過頭來死死盯著張臨安,大睜著眼睛卻瞳孔驟縮,「祝家後人……哼!你別忘了,這裡之前是誰的地盤?他全家都被屠盡了,如今他回來,你覺得他會心甘情願?會看著你繼續霸占屬於他的家?」
「莫驚春」目眥欲裂,步步緊逼,張臨安握著食盒的手不自覺收緊,呼吸微微發著抖。
「張臨安啊張臨安,你是做宗主做糊塗了還是整日紙醉金迷索性把自己的骨頭也泡沒了?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你居然還能跟個沒事人一樣端坐高堂之上?!」
張臨安被他逼得背後撞上石牆,他也很疑惑,在他印象中妻子是個溫婉謙和的女人,會在他忙的焦頭爛額時為他沏上一杯上好的雨前龍井,會在他頭痛症犯病時通宵為他按摩太陽穴,也會親手繡上鴛鴦香囊掛在他腰間,怎麼現在變了這麼多呢?他好像對眼前這個人越來越陌生了。
不知怎麼回事,他腦海中一直隱隱約約浮現一抹身影,但不等他仔細回憶琢磨,他就開始頭痛欲裂,怎麼也想不起來,那道身影也變得虛幻不可觸摸。
仿佛他潛意識在刻意迴避這個人似的。
「驚春……」張臨安深吸一口氣,將食盒放到地上,俯下眼睛看著她:「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我們談談好嗎?」
「……」
他撕下一塊布料仔細把她手上的血跡擦去,然後輕輕吹氣,替她包紮好傷口,做完這一切後,張臨安將腰間一直掛著的香囊取下來,塞到她手心裡。
「莫驚春」發到一半的怒意突然就冷下來,像被澆了一盆涼水,從頭冷到腳,「你想談什麼?」
張臨安攬過她的肩,視線落在半空中突兀出現的半球形保護罩,沉默許久
食盒的蓋子被打開了,「莫驚春」的手或許是因為一整天沒進過一滴水而變得無力,止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