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指嘴巴,「六塊……六塊一個……」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沒想到我會為六塊錢折腰,表情從無語變成了無奈。我鼓風機一樣鼓起腮幫子往外吹氣,一隻手在嘴前扇風,「哥」與「燙」兩個字輪番吹出嘴角,他聽著聽著突然笑了一聲,好像看到小狗下人行道時不小心被台階絆到腳,摔了個四仰八叉。
今天他的笑好像和昨晚站在同事們身邊時不一樣,說不上來哪兒不一樣,也許是眼角眯得更細,擠出了更多的笑紋。
不斷鼓入嘴裡的氣流帶走了不少熱量,我終於可以將它吃下肚。
「還可以。」我將章魚小丸子推到他手邊。
「你想要燙死我?」有了前車之鑑,池易暄不上當。
「那我給你吹吹。」我叉起一隻丸子,沾了點流到盒底的醬料,再往柴魚片裡滾一圈,吹了幾下後送到他嘴邊,另一隻手掌在下方。
「我自己來就行。」他想從我手裡拿過竹籤,我立即將丸子往回收,「沒事,我餵你。」
池易暄又被我逗笑了,這是今天第二次,「你是皮癢了。」
「是,得你親一口才好。」我又往他嘴邊送,「快點,我手都累了。」說著環顧四周,「現在沒人看,機會正好,別害羞。」
他面露不悅,說著「不要」,喉結滾得煩躁,我裝沒聽見,他將頭往反方向擺到沒法再擺的角度,而我緊隨其後,從座位前站了起來,將小丸子貼到他嘴邊。
他迫不得已張開了嘴。
「怎麼樣?還行嗎?燙嗎?」我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咀嚼,腮幫子鼓起小小一塊,吞咽時圓潤的喉結滾動一下。
他拿過紙巾擦了下嘴角的醬料,沒對味道做評價,只是說:「不燙。」
我笑眯眯地看他,感覺自己好像動物園裡的飼養員,養了只冷血的毒蛇,平時不是被咬,就是被噴毒液,屬於隔三差五就要中毒受傷。今天對方終於樂意從我手中銜過一隻蟋蟀。
好感動。我怎麼感覺今天是和我哥約會來了,我們就像全天下的普通情侶,喝一杯奶茶,再用一根竹籤,分一份小食。
樹葉由綠轉黃,一轉眼就捲曲、脫離了枝幹。秋天來得好快,池易暄的忙季也是,他的應酬變多,隔三差五就醉醺醺地回家,癱在椅子上歇息時頭向後仰去,脖頸勾出彎折的曲線,似睡非睡。直到我倒立的五官出現在他的視野里,他才會有一點反應。
「你……不去上班嗎?」他總會對我的出現感到詫異。
「最近接到了新單子,給人做定製服務,所以這些天不用去喝酒。前天你才問過我這個問題。」
「哦……」
他又將眼睛閉上了。
我去廚房給他接了杯溫水,舀了一勺蜂蜜拌勻後送到他手邊,「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