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嗎?——我看著手機上收到的最新一條消息,難以想像池易暄居然一夜沒睡。
原計劃三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現在飛機應該落地了。
我說:到了。
他:好。
我撒了謊,登機之前落荒而逃,眼睜睜地看著飛機升高,消失在黑夜之中。膽小的我被自己困在了原地。
過一會兒再去買下一班的機票吧,等到太陽升起來,我就走。
我想再在這兒待一會兒,多待兩個小時也好。在這個雪夜,距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
我收起手機,拖著行李箱出了航站樓。馬路上的計程車走走停停,紅色的尾燈時隱時現,他們都有目的地要去。
前來送行的情侶們,分別之前相擁熱吻,我站在遠處悄悄看了一會兒,再離開。
拖著行李箱,步履蹣跚地走過積雪的人行道,從一個航站樓走到了另一個航站樓,運動鞋都被雪水打濕,凍到了腳指頭。
走了不知道多久,繞了不知道幾圈,最後居然走到了出發航站樓,這是計程車司機放下我的地方。
一會兒還得從這兒進去,找值機櫃檯購買機票。我停下腳步,不知道再往哪兒走。
送行的車輛來來往往,人影開始複製粘貼。我想起來書包里還有半包從我哥家裡偷走的煙,於是告訴自己:抽完這半包煙,我就走。
有煙,卻沒有打火機。我咬上菸嘴才想起來,不得不將煙放回煙盒,沿著航站樓邊的馬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希望能夠找到借火的人。
雪塊不斷卡進行李箱的滾輪。我走一陣、停一陣,風猛然吹起時掀起層層疊疊的雪花,蒙住了視線,貼著臉頰而過仿佛要削掉一層皮。我不得不抬起手攏在額前,眯著眼在風雪中前進。
走了好久,遠遠地看見停車場出口的垃圾桶旁立著一隻模糊的人影。我看不清對方,卻看到橙色的火光時隱時現。
雪被不斷吹進眼睛,壓低了睫毛,我抬手揉著眼眶,揉掉融化的雪水。
風停了,對方的身形變得清晰。
只消一眼,我呆立在原地,心臟坍塌成綠豆大小,渾身血液沸騰著往頭頂衝去。
「哥!!」
我大吼一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幾乎是咆哮著破出胸膛,在航站樓間迴蕩。
池易暄回過頭來,看到我時愣了一下,夾煙的手指垂到了身側,菸頭掉在腳邊,熄滅了。
嗚咽的風抽走了他頸間的紅圍巾,他僵立在原地,錯愕的目光失神地晃動起來。
我扔下行李箱,朝他狂奔而去,幾乎是同一瞬間,他也朝我跑來,腳踩過滑落的圍巾,越跑越快,直到相擁時我們撞到一塊,撞得胸口都生疼,好像要將對方都撞碎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