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將相機拿高,貼到眼前。
鏡頭中,池易暄斜過眼偷看了她一眼,然後朝她的方向探出半步,現在他的大腿都貼到病床了,沒法再靠近了。
我按下快門,定格下這一刻,消瘦的媽媽親昵地攬著他的手臂,幸福要從眯起的眼角里漫溢出來,而她身邊略顯侷促的池易暄,臉上終於帶了點笑。
媽媽是我們世界上最親的人,然而每每面對她的好意時,池易暄都表現出不安。小時候我問媽媽為什麼他總是這麼怪?她將食指比在唇前:那是哥哥的心事,我們不要去問。
很久之後池易暄才告訴我,他的親生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走了。以前都是池岩騎自行車送他上下學,風雨無阻,那天母親卻親自將他送到幼兒園,陪他走到了班級門口,她甚至還在離開之前往他手心裡放了一塊水果糖。
池易暄說那是他最高興的一天,其他小朋友總是嘲笑他沒有媽媽,那之後就沒有人再這麼說了。
然而那一天她沒有將自行車騎回家。過人的洞察力對孩童來說是一種詛咒,他意識到那是他與生母的最後一面。
媽媽生病以來,池易暄說他總是無法自控地回想起她為自己買菜時摔青的膝蓋。聽爸爸說那塊不詳的淤青很久之後才消退。深夜輾轉反側之際,他反覆問我那是否是一種預示。如果我們再敏感一些,我們能夠更早干預嗎?這一切本可以避免嗎?
那是人在自責時的自我折磨,可惜我們不能回到過去。
一塊淤青足以打倒他了。
第93章
我開始為媽媽照相,第一次將相機交到別人手中,請對方為我們一家四口拍照,她只有在狀態好的時候才和我們合照,每回都要梳理假髮、塗抹口紅,挽過我和我哥的手臂。
我去菜市場洗出照片,裝進粉色的相框,擺在床頭柜上,她說她很喜歡。
一過完年就踏上了回程的旅途。我在CICI的男模事業重新啟程,同事們聽說我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知道我已經在黃渝那兒「失寵」,現在會當著我的面肆無忌憚地搶我的客源。我懶得和他們扯皮,平時給領班塞點小費,請他多領我去VIP包廂轉一轉。如果能夠買到一點小道消息就更好了,領班熟悉不少客戶的口味,我就按照他們的喜好去打扮。
才幹回老本行不久,還沒積累起客戶,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天領班告訴我有VIP包廂的客人預約了我的服務。我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個小紅包,問他還有幾個同事和我一起?他說:就你。
就我?就我好啊,小費都算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