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客戶臨時要改方案,但那天他不在,所以領導指名讓我留下來,做完再走。」
「你講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輕輕彈了下菸嘴,菸灰在半空中破散,「所以我那一天沒法和你一起坐高鐵回家。」
說得雲淡風輕,我心裡卻一跳。
他都知道。
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可他偏要和我解釋,好像是怕我會生氣——哥,我生不生氣,你為什麼要在意?
我朝他伸出手,手掌向上攤開,「給我一根吧。」
不知道池易暄此刻有沒有回想起我們曾答應彼此不再抽菸的承諾,但他還是從口袋裡摸出了煙盒。
我從裡面夾出一根,他將打火機遞到我面前,等我低下頭湊近時,將自己的手掌攏在火焰邊。
「你就不怕被媽媽聞到?」他將煙送回嘴邊,手掌掛在唇前,吐息間灰色的煙便從他的指縫裡吹了出去。
「我就說是你教我的。」我半眯著眼吞雲吐霧。
「你是想看到我被她揍死。」
「是。」
池易暄輕輕笑了一聲,很無奈的樣子。
和煦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將他照得很明亮,衣服上的紋路、被風撩動的碎發,都能夠看得清楚。
「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他忽然問我。
「他……」
停頓了很久,好像一時想不出來應該用什麼樣的詞彙來形容他,所以先從職業講起。
「他是小學老師,教數學。」
池易暄將煙拿了下來,聽我講。
自我有記憶起,白志強就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上班時會穿襯衫,課本夾在腋下,黑色的教鞭很長一條。上課時正襟危坐,下班以後會牽著我的手,去等媽媽下班。
那時理智尚且站在他那一邊。
到底是哪一天、哪一分鐘,他開始悄悄起了變化,我們不得而知。最先察覺到異常的是學校,他們說白志強上課時會自言自語,起初大家以為他是在算題,等到仔細一聽,個個嚇出了冷汗。
在我不夠清晰的記憶中,白志強的五官隱去了,可是他拿著直尺對陌生人比劃的樣子卻很生動。
我努力向池易暄描繪出他的形象,在回憶中撿起散落的碎片,卻也拼湊不出他崩壞的完整過程。
池易暄一言不發,沒空抽的煙夾在指間,靜靜地燒。
太陽烤得人眼皮發暖,我迎上刺眼的光線,心想這一幕可真夠滑稽。我哥和我曾是戀人,現在陪我來見我死刑犯的父親。我們一家都挺奇葩的。
工作人員在這時叫了我的名。我將煙掐滅,進去之前對他說:「少抽點。」
他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