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身側的人也輕聲說,「睡吧,你很安全。」
很安全。
裴令意識到這點,睏倦就不受控制地將他包裹住,往黑沉的夢鄉拉拽。
他掉進無底的深淵中,這一覺不會做夢,他想。
*
裴予質下樓後,走到了紫藤花架底下。
八月初早已過了花期,但藤蔓茂盛,連月光也遮住。
他沒有去找秘書,也沒打電話,拿著多餘的電腦,站在花架下等了一會兒。
下午時,裴令獨自在這裡待了好一會兒,不知是否真的在看工人搬運裝卸,還是在發呆。
應該是在發呆的,小時候裴令就時常出神。
這更像是保護動作,保護大腦不被一些令人厭煩的事情侵占。
他從來不知道裴令的腦子裡裝著什麼奇妙的事物,沒問過,裴令也從沒主動對他說過。
這一次,他為了避免被察覺,甚至沒能靠近。
旁邊圍著的那些小孩不敢去找裴令說話,如同不敢找他一樣。
但他們兩人還是不一樣的。他不討小孩喜歡,因為那些孩子能感覺到,他也不喜歡他們,可是裴令和誰都能相處,除了心情很不好的時候。
裴予質站在裴令站過的地方,靜靜地待了一會兒。
其實看起來有點傻,因為他什麼都沒得做,離開工作和尋找裴令這兩件事之後,生活完全就是一潭死水。
估計裴令已經洗漱好了,他才又走回去。
裴予質沒開燈,將房門輕輕關上之後,又靜立了一會兒,直到眼睛能在黑暗中看見一些輪廓。
他看見了安靜躺著的裴令,被子裡鼓起來的那一團。
「宋泠」比裴令矮一點,骨架小一點,也更瘦一圈,即使躺在單人床上也留出了很多空間。
裴予質走過去,看見了裴令從被子一側伸出來的半截手。
包紮得太過隨意了。
指尖碰了碰紗布,摸到一片濕潤,大概是洗澡時沾到了水。
下午本想讓醫生替裴令好好處理一下傷口,但裴令躲在角落裡,晚上又離開了。
裴予質起身,去角落裡拿了醫療箱。半蹲在床邊,遲疑了一瞬,還是動手開始拆下被沾濕的紗布。他動作很輕,不想把人吵醒,即使想仔細看看傷勢也只能作罷,開不了燈。
手不免碰到了裴令的手腕,被空調吹得有點涼。
陌生的身體,陌生的觸感,但觸摸到跳動的脈搏時,裴予質似乎摸到了熟悉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