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抬头,有些惶恐:“二爷,我不需……”
但眼看着秦玄策的脸色,她识趣地把下面的话给咽下去了,这个主子赏脸替她做事的时候,就容不得她说个“不”,她只得怯生生地道:“谢二爷。”
秦玄策看了阿檀一眼,不耐地道:“伞太小,凑近些。”
“哦。”阿檀听话地贴过去。
宫巷狭长,青石砖沾湿了雨水。
要依秦玄策的吩咐,凑近些,又要提防着不能凑太近,免得踩到他的脚,阿檀“哒哒哒”地挪着小碎步,一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臂,又要胆怯地后退一点儿,她可太辛苦了。
所以,她如今走路的模样就像一只翅膀没长好的小雏鸟,撞撞跌跌,毛绒绒、软乎乎。
秦玄策忍不住翘起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好了,气消了吗?”
“呃?”阿檀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过来他问的意思,她的脸上又开始发热,为了掩饰这种慌乱,她低下头去,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没说是,也没说否,女人嘛,大抵如此,扭扭捏捏,黏黏糊糊,叫人心烦,秦玄策这么想着,声音却依旧是平稳的:“你想要什么赔礼,尽管开口。”
从“赏赐”变成“赔礼”了,秦玄策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这一辈子最大的耐性,这婢子要是还给他使脸色看,他就……就算了罢了,还能怎的?
阿檀本来想摇头,但小脑袋刚刚晃了一下,忽然顿住了。
她抬起脸,望向远处,此处是东宫,朱瓦层叠,檐角勾错,高高的红墙之后,是禁庭内宫,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其实离开不过短短三个月,却恍然如梦。
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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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思念占据了,汹涌澎湃,几乎无法抗拒,她鼓起勇气,嗫嚅着恳求:“我想去掖庭看望我母亲,这个,可以吗?”
她说得那么轻,嘤嘤啾啾的,比下雨声还小。
秦玄策的脑壳有点疼:“大声点,别学蚊子说话,嗡嗡嗡。”
谁是蚊子?阿檀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这会儿有求于人呢,她可不敢矫情,清了清嗓子,用又甜又软的声音道:“赔礼什么的不敢当,但求二爷恩赐,带我回掖庭看望一下我母亲。”
她不自觉地又在撒娇了,眉尖若蹙,似轻烟柳色,一股可怜巴巴的神色,眼波含露,似春水涟漪,又是一种妩媚勾魂的风情,当她这样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大抵连最坚硬的铁石都要为之溶化。
这婢子,正经不过三天半,又开始妖娆作态起来了。秦玄策有点拿不住伞,偏了一下,雨水溅了进来,湿了他的眉睫,一点微凉,指尖却有些发烫。
阿檀团起手,拜了又拜,活似一只乞讨食的兔子,看那神情,恨不得踮起脚、蹭到秦玄策身上扯他衣角:“求您了,好不好,嗯?”
最后那个字仿佛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大不端庄,带着软绵绵的颤音,宛如轻丝缠绵。
秦玄策“哼”了一声,脚步不停,矜持地吐出一个字道:“走。”
他这是答应了吗?阿檀欣喜万分,蹭蹭蹭地跟了上去,犹豫了一下,小小声道了一句谢:“二爷大恩,这世上再没人比您更好了。”
马屁工夫不是很好,明显过分虚伪,说得弱弱的,底气都不太足。
但不妨碍秦玄策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一些。
东宫在东,掖庭在西。秦玄策带着阿檀从崇德门穿过去,到了西边的延英门,先去了北衙禁军的值房。
当值的卫官见了秦玄策,急忙过来行礼:“大将军到此,小人有失远迎,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
秦玄策大马金刀地坐下,命人先去叫太医过来。
太医署听闻大将军有召,不敢怠慢,太医令亲自带了两个属官过来。
及至太医到了值房这边,秦玄策指了指阿檀,道:“她的手受了金创伤,给看看。”
阿檀受宠若惊,伸出她包成小萝卜的手指头,摇了摇:“不碍事的,那很不必。”
“去。”秦玄策一脸严肃。
一老两少三个太医围着阿檀,紧张地把她手指上包扎的帕子解下来,定睛看了看,齐齐擦了擦汗。
真真是来得及时,再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太医们在宫闱中伺奉已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这也不算啥,三个人相互看了看,使了个眼色,还要慎重其事地给阿檀把了脉,商讨了半天,拿出药膏和纱布,把阿檀的手指头认真地包扎了起来。
包得漂漂亮亮,可比原来的小萝卜好多了。
末了,老太医还一本正经地嘱咐道:“仔细着点,手指莫沾水,老夫明日遣人去贵府上,给你每日换一次药,差不多过个两三……呃,五六天就能好了。”
秦玄策这才满意了。
阿檀感激不尽,给太医躬身致谢。
太医避开,回礼道:“不敢当,小娘子多礼了。”
这当口,高宣帝身边的御前宋太监过来了,笑眯眯地给秦玄策作揖:“大将军来给皇上请安吗,怎么不上去?”
秦玄策起身相迎。对于高宣帝身边的人,他还是客气的:“有些许私事,本想叫个小黄门带路,不意惊动了宋公公,罪过。”
宋太监笑道:“老奴左右也是闲着,听说大将军叫人做事,就过来了,大将军怎么和老奴怎么生分起来了,折煞老奴也。”
秦玄策递给宋太监一锭金子,指了指阿檀,道:“此,我府中婢子,乃旧宫人,其母尚在掖庭,今日随我入宫,意欲顺带看望她的母亲,请宋公公行个方便。”
宋太监接过金子,不动声色地塞到袖中。皇帝身边的红人,在乎的也不是这金子,而是大将军的交情,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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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这交情才能长久。
“小事一桩,好说。”宋太监也不再多问,他手中拂尘一甩,对阿檀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姑娘,请随我来吧。”
往日在宫中,如宋太监这等身份的人,阿檀远远地见了,就要躬身行礼的,哪曾想今日这般境遇,她战战兢兢地跟上去,说话都有些结巴:“是,有劳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