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不追問我的秘密一樣,我也願意尊重你。」
往事顯然痛苦無奈,她不願他因為回憶再經歷一次。
興許是獨守往事太久,崔維楨有了傾訴的欲望,竟是與她一一道來,「正如你所聞,我出身清河崔氏……」
經過歷代皇權集中,世家勢力有所削弱,但五姓七望依舊在社會中享有極大聲望,他們固守世家驕傲,自詡高人一等,幾乎不與外姓聯姻,更不屑於入朝為官。
崔維楨亡父崔世昌,卻是個例。他出身不凡,乃崔氏族長嫡次子,又兼之才華橫溢,有經天緯地之才,名動天下。
他及冠後與世家女與王氏成親,開始科舉考試,連中三元,入朝為官。他被當今賞識,連連破格提拔,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是正三品的禮部尚書。
三十多歲的禮部尚書,自從開朝以來,未曾有過的。
崔世昌成為陛下寵臣,與家族有了矛盾。
世家勢力日漸削弱,弟子困囿,保守派堅決固守往日容光,不願向朝廷妥協,但也有開明派主張子弟入世,施展抱負,他們覺得陛下重用崔世昌,原本就是招攬世家的信號。
這兩派爭吵不休,各有主張,內部日漸崩裂,實力更加不如往日。
崔世昌嫡兄崔世宏,是保守派代表,對親弟不滿許久,待父親亡故,族中推舉族長,超過半數人放棄他這位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反去支持崔世昌當族長時,他的不滿一時堆積到頂峰。
他做了所有爭權奪利的人都會做的事,暗害了崔世昌,並且趕盡殺絕,污衊弟媳與下人有染,驅趕親弟未亡人和幼子出族。王氏族長也是保守派之一,為了自身利益,並未替女兒撐腰,這件事便成為世家之間,心照不宣的醜事。
崔大娘和崔維楨,正是故事中被驅逐的王氏和幼子。
對於葉蓁蓁來說,只是個老套狗血的故事,但於親歷者而言,是山崩地裂的變故和難以抹去的悲痛。
如果變故沒有發生,崔維楨還是身份尊貴的尚書之子,他出身世家,父親有身居高位,無憂無慮,隨心所欲,可以選擇當一個走馬章台的貴公子,或是子承父志,為官做宰。
不管哪一項,都是一片坦途,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隱姓埋名,忍辱負重,最後還要被亡父生下下屬之子侮辱。
從天之驕子跌落凡塵,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這極大的落差。
但崔維楨做到了,他韜光養晦,收斂了傲氣與鋒芒,耕讀不輟,從童生和秀才,意圖再現亡父的青雲之路。
他眼中燃燒著能夠摧毀一切的烈焰,鋒芒畢露,面容因此而堅毅錚然,「只等我位極人臣,昔日謀害我父命,欺辱我生母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崔家是龐然大物,崔維楨一人之力顯然難以撼動,也只有入朝為官,藉助朝廷之力才能摧毀。
這也是崔維楨刻苦精讀的原因之一。
未及弱冠的年齡,卻背負如此沉重的深仇血恨,難怪他是比同齡人成熟穩重。
葉蓁蓁心疼、難過,恨不能早點認識他,陪他度過早幾年最黑暗無助的日子,現在只能抱住他,給他最真摯的安慰和鼓勵。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你這麼聰明努力,最後一定會達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