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中以左為尊,崔維楨年紀輕輕,輕而易舉地登居為左侍郎,李侍郎被壓制了一頭,心生不滿,平日裡對崔維楨多有微詞,能做到點頭之交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兩人的公事房相連,崔維楨剛走進去,就聽到同僚不高不低的聲音響起:「嘁,媚寵邀上之輩。」
不用懷疑,肯定是李侍郎故意講給他聽的,這人不敢當面表達不滿,這種偷偷摸摸在背後說人壞話的德性,倒是得心應手得很。
崔維楨並沒有憤怒,而是神色平靜了地進了公事房。因為他的異軍崛起,觸犯了朝中不少人的利益,看不慣他的也大有人在,這種背後的議論,與他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罷了。
只是崔維楨能做到平靜無波,前來匯報公務的屬官廖主事就做不到了,他剛剛也聽到了李侍郎的話,頓時義憤填膺,氣到:「大人,李侍郎實在是欺人太甚,他在戶部這麼多年,未嘗有什麼建樹,平日裡最會躲懶,若論奉承巴結,他數第一能手,哪來的臉面妄議大人您呢」
「夏蟲不可語冰,不必與其計較。」
崔維楨臉色極淡,拿起案桌上的公文掃了一眼,按照輕重緩急分作兩沓,然後再批閱重點文件,一邊批閱,一邊與下屬交代公務:「……我稍候進宮一趟,你們依照公文意見辦理……另外,全國戶籍、土地和賦稅的統計工作也該收尾了,你從部中挑選出幾位算學出眾者,與本官擬定一本數據圖表。」
「數據圖表大人,那是何物」廖主食奇道。
崔維楨筆尖一頓:「文字太過繁雜,汗牛充棟,難以了解和對比各府情況,若是繪製成圖表,填上數字,便可一目了然。」
廖主事恍然大悟,拍著上司的馬屁道:「此法甚秒,大人英明!很是適合在各衙門推廣,特別是咱們戶部最是亟需,若是能形成定例,日後辦公將大有裨益!」
崔維楨臉上難得有了淺淺的笑意,道:「此乃內子建議。」
廖主事差點被上司的笑容閃花了眼,崔侍郎平日裡寬和御下,但暑衙的官吏們都未曾因為他年輕而心生怠慢,反而是心存敬畏,不敢僭越分毫。
原因無他,這位年輕的侍郎雖然被世人盛讚為玉竹公子,但只要與其處事了便知道,侍郎能力出眾,手段亦是乾脆果決,膽敢對他陽奉陰違的人,此時已經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發霉了。
崔侍郎平日裡神色淡漠,不苟言笑,只有偶爾提起家人時才有了溫度。
猶記得有一次,寧國夫人親手下廚做了飯菜,著人送來暑衙食堂,崔侍郎心情大好,臉上一整天都掛著笑意,可把衙門的官吏們驚得不輕,對寧國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也只有她才能這個本事了。
廖主事知道上司的癢處,愈發熱情真誠地奉承起來:「夫人乃當世少有的奇女子也,每每奇思妙想,總能驚艷世人,屬下在戶部十幾年,未嘗想出這等好法子,夫人只需靈光一閃,就開闢了新的路徑,其智慧巧思,實乃當世無雙。」
他一邊誇獎,一邊偷看上司,見上司確實比拍了自己的馬匹還開心,頓時心中大定,同僚們的經驗果然不錯,無論崔侍郎的心情好壞,夸寧國夫人就對了!
崔維楨以手掩唇,壓下唇角的笑意,謙虛道:「內子愚笨,當不起如此誇獎。」
「當的,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