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落款是昨天夜裡。
想來昨日的飯菜換了口味,又不見她來送餐,崔維楨心裡有了懷疑,才寫了這封信,但到底在心裡什麼都沒問,只是幾番囑咐,叫人酸澀難言。
葉蓁蓁想到崔維楨披著衣裳在燭光下寫信的模樣,不期然地紅了眼眶,「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隔望相思,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翻身坐起來,正在房裡伺候的秋蕪立馬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夫人,您有何吩咐」
「備筆墨。」
秋蕪連忙給夫人披上大氈,又加了一盞油燈,才開始研磨。
葉蓁蓁滿腹心事,沾墨揮筆,一蹴而就——
維楨吾夫:「展信佳,見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唯吾日前偶染微恙,吃藥後已無大礙,今晚胃口大開,足足用了兩碗米飯。」
稍稍誇大了一些,葉蓁蓁按下心虛,繼續寫道:「唯恐你憂心,略作隱瞞,今日坦言,望你放心,以皇差為重。貢院濕冷,夜裡多加衾被,勿染風寒,中午隨寄貼身衣物一件,願能助你入眠。思君如君思吾,請贈吾衣,禮尚往來……」
葉蓁蓁臉色爆紅,熱騰騰得似乎能煎雞蛋,正在磨硯的秋蕪見此,大驚失色:「夫人,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又燒起來了奴婢這就去請余老大夫!」
「不必,回來。」
葉蓁蓁連忙把人叫回來,強忍著尷尬和羞窘解釋著:「屋裡炭火太旺,悶得很,你去把窗戶開大一些。」
秋蕪連連拒絕:「不行不行,夫人您如今不能受寒,不能再開窗了。」
以前屋裡並沒有開窗的習慣,特別是冬日天寒,為了防止寒風入體,窗戶更是關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裡悶得很。
葉蓁蓁強行改了她們這些習慣,在靠炭火取暖的古代,最容易一氧化碳中毒,別的不說,就清代末代皇帝的溥儀就差點中毒翹辮子,有這種活生生的例子在,她一點兒也不敢輕忽。
雖然用的是無煙碳,但事關生命安全,怎么小心也不為過。
府中上下都受到她的教育影響,室內都保持通風,這次風寒卻又不同,她們還想把窗戶緊閉,葉蓁蓁不依,最後雙方妥協,崔大娘只叫開了一道細縫,就這還用一層紗布擋著寒風呢。
所以秋蕪是萬萬不敢再開窗的。
葉蓁蓁是知道這點的,故意糊弄了過去,才繼續提筆寫信:」近日天寒,明日讓人送去二十斤銀絲炭,夜間入睡注意開窗通風……「
囉囉嗦嗦寫了許多,信箋都快寫滿了,她才戀戀不捨地以易安居士的《一剪梅》結尾:「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落款:妻字,二月二十八日夜。
「秋蕪,取小匣子來。」
葉蓁蓁把筆墨晾乾,小心翼翼地把信箋放進小匣子了,接著,她輕咳了一聲:「不必在裡間伺候了,你去暖閣休息吧,對了,明日記得把小匣子和二十斤銀絲炭給郎君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