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懷玉……已經不在了。」她的嗓音清冷,如同落入幽靜深潭的水滴,一滴,兩滴,琤琤作響。
「占據這副軀殼的,是禍神長宵的神識——就是那一晚,他逃離了鎮長家公子鄭安仁的軀殼,直接成為了都懷玉。」
謝玹:……?!
這句話雖然平淡,但仿若朝著他當頭丟下一個巨大的炸雷那般,炸得他半晌無法出聲,腦袋裡轟轟作響。
十二娘在說什麼?!
……啊,她幾乎就等於明明白白地在說,都懷玉已經死了。就死在那一晚,和都家的其他人一起——
他的眼中血霧翻湧,瞳孔益加鮮紅。
「……冷靜!哥哥!」
突然,他耳畔傳來一聲大喝。
啊,是十二娘的聲音。
他的眉心忽而傳來一陣刺痛的清涼感。
那種感覺,驅離了心魔翻湧上來的混沌。
他才恍然記起,今夜,在來這裡之前,十二娘咬破指尖,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記血痕,使得他重獲清明。
他的五官慢慢地扭曲了,向下俯望著那具青年的軀體,心頭忽而湧起一陣無盡的憤怒與怨憎。
他手指收緊,剛想用力把那個惡棍從他的琇琇身上推開,就聽到琇琇平靜地繼續說道:「……且慢。」
謝玹:……?
「你——」他不敢置信地盯著琇琇的臉,剛想脫口問她難道對「都懷玉」這個人是否還有什麼留戀,才會如此手下留情,就聽到琇琇繼續說道:
「我用自己的血,在他的後背上繪下了一枚『鎖妖符』。」
謝玹:!?
她說什麼?!鎖妖符?哪來的鎖妖符?她怎麼會畫鎖妖符?!而且,她怎麼敢用自己的鮮血把符咒畫在禍神的後背上?而禍神就一點都沒有反抗?!……
千萬個問題瞬間涌到嘴邊。謝玹一時間竟然不知從何問起。
不過好在琇琇並不是個喜歡吊人胃口賣關子的人。他聽到她一字一遞地敘述道:
「『鎖妖符』的畫法,我是從家主給我的那本『善果一族』的古籍之中學來的。原本還奇怪這種符籙看上去頗為簡單,為何虞州謝氏無人會畫……現在我明白了,那應當是需要上古血脈之力驅動的。」
「正巧,我就是這種血脈。」
這麼說著,她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既沒有降服了禍神、自己還得以全身而退的欣喜,也沒有自己身為「善果一族」在世間最後的遺孤、身世還被掩蓋了這麼多年的苦澀。
她只是就那麼平靜地說著,抬起眼來凝視著他那雙血紅的眼眸,無視自己身上還覆著一具男人的身軀,也好像並不在意自己這麼狼狽的姿態被他看到。
「你看過那本古籍嗎,扶光?」她喚了他一聲。
謝玹注意到,在他冷靜下來之後,她並沒有再用「哥哥」那個稱呼。
……或許是覺得,自己終究不能用這樣的姿態,真正泰然自若地和兄長交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