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應弦並不是個蠢人,此刻若有所悟。
可是他蠕動了一下嘴唇,幾度努力,才擠出一句話來。
「你……方才曾說,令尊病勢,似有蹊蹺……」
接下來的幾個字,幾乎要耗盡他的全部力氣。
「……可有證據?」
小折梅剛剛幾乎是在明示,她的父親當年病勢加劇,與他的父親暗下毒手或許有關!
他根本不敢想,一旦小折梅拿出確鑿的證據之後,他要怎麼辦。
他知道自己理應信誓旦旦、正義凜然地保證「若家父真的對紀叔父下過手,我一定不會姑息,亦不會徇私,當依照法典,秉公處置」,但是——
一方是父親,他要秉公處置,大義滅親;而另一方是未婚妻,他就一意徇私,裝聾作啞……
這樣的盛指揮使,還能夠服眾嗎?還能夠讓眾人信賴嗎?還能夠代表這世間最大限度的公正嗎?……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糾結與矛盾,幾乎逼迫得他快要心神崩潰。
自然,盛六郎是不會崩潰的。他也沒有可供他軟弱逃避的資格。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憑藉的正是他對正義的維護。那也是他心中火一般燃燒著的信念。若那一切都被徇私所擊碎的話,盛六郎何以立身,立心,立世?
他抿緊了唇,不知道自己茫茫然緊盯著紀折梅的表情里,含有多少脆弱得幾乎快要一擊即潰的倔強和憂慮。
強大而正義的天神露出了一絲裂隙,如同廟裡的神像上出現了一道裂痕,露出其下泥塑木胎的本色來。
原來,他和旁人其實並無不同。
他也有私心,也有私情,也想自私地抹平讓他煩惱的這一切……
但他心裡明白,他的父親,與他的未婚妻,這兩方至此已是不能共存的。
他彷徨地等待著小折梅的宣判。
然後他等來了她的一句話。
她說:「沒有。」
第198章 【第三個世界西洲曲】96
那兩個十分平常的字眼落下, 卻仿若咔嚓一聲切斷了已經纏繞在他頸間的絞索。他的肩膀猛地坍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發紅的眼眸執拗地盯著她。
……小折梅就那麼輕飄飄地一抬手,放過了他。
她明明知道倘若她回答一句「是」的話, 將即刻打碎他一直以來運轉良好的人生、他所深信的世間一切。因為他就是那麼相信她的話, 即使她向他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事到如今,她說了什麼——即使那是關於他的父祖的壞消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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