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及此,他的心頭湧起了一股不散的惆悵。
薛三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醒過來的時候,他感到火堆已經熄滅了,因為那種火焰舔上木柴發出的畢畢剝剝聲已經消失了。
他側耳聆聽了一陣子,意識到那位定雲道長似乎也在睡覺,還沒有醒。
因為距離他不遠之處,有一道略沉的鼻息,一呼一吸,極有規律。
薛三郎本想站起來活動活動,這一下卻不敢行動了,生怕自己視力不便,胡亂走動的話萬一碰到那位道長就糟了,只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可是躺久了骨頭和肌肉都在叫囂著酸痛,他試著換個姿勢,卻忘記了自己側腰上還有一道傷口,一下子牽扯到了,實在太痛,他忍不住從喉間吭地一下,發出一聲疼痛的鼻音。
緊接著,他就聽到不遠處的她有了動靜。
她在幾息之後就揚起了聲音,聲線里還帶著濃重的睡意的餘波。
「薛三郎君?你怎麼了?」
薛三郎咬牙忍過那一波疼痛,才沉聲道:「無事。……不小心牽動了一下傷口。」
她「啊呀」了一聲,急忙坐直,道:「沒有再崩開吧?」
薛三郎摸了摸,感覺似乎還好,便道:「應該沒有……」
結果身邊有一陣微風拂面,是她走過來時帶起的微小氣流。
「我看看。」她道。
薛三郎十分尷尬,下意識用手又拽了拽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道袍,說:「在下已確認了,真的沒有……」
「哦。」她好像也突然察覺到了他的尷尬,立刻轉身走開。不多時,她又回來了,將一疊衣服放在他的頭邊,道:「你的衣服已經烤乾啦。我出去找水洗漱一下,你身上也該換個藥了。」
薛三郎抿唇應下,聽著她走了出去,這才摸索著起身,一點點解開身上的布條。
……其實還是扯裂了一點,不過幸好沒有影響到裹傷的布條,還可以重複利用。
他在那一疊衣物旁邊還摸到了金創藥瓶子,心中一嘆。
這位女冠,真的心細如髮……而且還處事從容,不管什麼樣的場面都能十分自然地應對過去。
此人絕非池中物矣。
但他現在雙目全盲,不得不仰賴於她的照顧,倒是不好打探一二。
待得她過一陣子回來了,還遞給他水囊和烤饃片,他還是問了一句:「此地……距離京城還有多遠?」
那女冠道:「大約還有一百多里。」
薛三郎思忖著,這個距離正是不遠不近,應當還是太平府地界,但也不知此地距離哪座城鎮較近。
更何況,刑部在京城之外可沒有分舵,也沒有分號,到各地辦案都還要依賴當地的衙門、官吏和捕快。現在送信到附近的城鎮衙門,說不定也不比直接回京來得快。
若是自己沒有視力不便的問題,只有那些外傷是難不倒他的,自當直接回京。可眼下卻是讓他舉棋不定起來。
這位女冠是山上道觀里的人,又是女子,拿錢請她幫忙雇一輛馬車回京,或許是個辦法,但馬車走不快,他路上至少還要顛簸兩天,視力不便的情況下,萬一那些黑衣人再至,他未必還能保有之前的敏銳度和洞察力,而且他戰鬥力也要減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