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是與小侯爺共享過一些或許值得被時空管理局加入精彩片段剪輯的瞬間,但只憑那些瞬間,好像還是不足以說服她,小侯爺當真為她傾心。
歸根結底,小侯爺從一開始就對她表現得溫情脈脈,不過是因為她足夠有用。
而他在原作中對「謝大小姐」外表體貼而內里冷漠,也不過是因為「謝大小姐」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足夠的價值。
她一刻都沒有忘記過,洞房花燭,新婚之夜,布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裡,一身新郎紅袍的小侯爺跨入房間,俊朗如玉,目似寒星,卻對著她說:現在,我就沒有弱點了。
她再沒有一刻比那時候更加明白他的意思。
他娶了一位他不愛的妻子,從此之後,旁人也無法再用「妻子」這個位置上的那個人來要挾他了。
因為他不在乎。
他本就不知生母,與養父莊信侯晏尚春素來情感淡薄,且養父又遠在白城關;那時候他以為的「生父」永徽帝,又不可能為人挾持來威脅他,那麼,當他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妻子之後,他身上最後一個有可能的漏洞也被堵死,他不必再擔心有人會以情感來操縱他,他真正是無懈可擊了。
謝琇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也時刻會拿著那一刻自己的感受來提醒自己。
貿然相信小侯爺所流露出的「真情」,後果或許是可怕的,毀滅性的。
她可以為了任務,與他精誠合作,做一個最好、最可靠、最優秀的盟友。
但是她不會交出她的心,她也不相信他會交出他的心來回報。
她遇見過真正愛她的人,因此她既不無助,也不迷茫,更不渴愛。
她並不是孤身一人流離失所,無枝可依,因此就更不需要他的垂憐或收留。
這世間有人忠誠地、真摯地、永恆地、毫無保留地愛她。因此她並不需要他的施捨才能夠安身立命。
她在一點點亮起的暖黃燈影里,靜靜地注視著晏行雲的背影。
直到點燃了連枝燈上全部的燈盞,小侯爺才重新出聲了,打破了室內的那一片靜寂。
「前人有詩云——『願在夜而為燭,照玉容於兩楹;悲扶桑之舒光,奄滅景而藏明』……」
他的語聲輕柔似片羽,在這樣的深夜中,迴蕩在這空曠的廳堂之中。
謝琇自然知道這幾句詩的意思。
大意是說「我願在夜間做亮起的燭火,映照你美麗的容顏於堂前梁間,但悲哀的是日出之時天光大作,這燈燭便要熄滅,我的光芒也將湮滅在明亮的日光之中了」。
誰是夜間之燭?誰又是日出之光?又要映照誰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