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坐直了,扼制他雙手的力道自然也鬆弛了,然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尊貴的謝太后一旦坐直,身體的重心便重新落到了太后的尊臀之上,坐得盛使君不由得感到一陣呼吸困難,險些下意識地一顫。
他使盡渾身力氣,總算把發抖的那一陣有害的衝動勉強壓下;可是自己的這具身軀,卻好像被打開了什麼糟糕的開關,仿佛四肢百骸突然哪裡都不太聽話了一般,讓他倍感苦惱。
忽然,她的左手抬起,輕輕一甩。
盛應弦眼前一亮。
一片螢火從謝太后的手中浮起來,照亮了他們眼前的方寸之地。
盛使君一時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那是何物?」他驚問道。
然而謝太后卻好整以暇地回手將臉上的黑巾解開,呼出一口氣,漫不經心地答道:「啊,是一點奇妙的小手段。」
這句話答了等於沒有回答,盛使君大概是很久不見有人對他如此敷衍了,不由得愣住。
帳內本是一片黑暗,但此刻點點螢火浮現在他眼前,勾勒出她五官的美好輪廓,螢光迷離,若星影浮動,一時間竟然有種美得不似人間的幻覺。
他竟像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一般,直勾勾地盯著她那張久違了的面容,試圖在記憶中的小姑娘和面前的年輕女子之間,找出一絲相似之處。
的確,她的五官已經長開,身姿也愈發窈窕,臉上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遠比幼時那個經常在外頭跑來跑去、因而臉也曬黑了一重的小毛丫頭要美麗得多,也危險得多。
他還欲再看,那片螢火卻仿若終於到了盡頭,忽而暗淡下去,裊裊消散。
盛應弦還未說話,就借著螢光消散前的最後一絲光芒,看到謝太后輕嘖了一聲,仿佛從什麼地方又拈出一枚道家的靈符模樣的黃紙。
下一刻,卻是一道細小的火光在黑暗中划過,徑直激射向床頭的燭台。
那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情,燭台卻果真在下一息亮了起來。
盛使君大為吃驚,睜大了雙眼盯著謝太后那隻神奇的手,又不敢置信地扭過頭去,盯著燭台上那燃剩下的半根蠟燭頂上又搖搖晃晃燃起的小小火苗。
「這……你……」他結巴了一下,總算遲鈍地在腦海里搜尋出了一點友人隨口說過的套路——「當你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讚美她總是沒有錯的」。
「……果真神妙異常。」他擠出了一句形容,竭力維持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不想在她面前顯得太過沒有見識。
或許友人傳授的心得果真有效,他聽見她「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一點倒是和從前一樣,」她說,「不懂得怎麼誇人,就硬夸……」
盛使君一時間竟然有點訕訕的。
「我……本就不善言辭……」他結結巴巴地為自己無力地辯解了一句。
好在謝太后也並不像是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可靠的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