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種種依然存在於他的記憶當中,只是那層記憶仿若蒙上了一層輕紗那般,變得朦朦朧朧,不再分明;像是隨著時光流逝而駛遠了的一葉輕舟,在朝晨的薄霧中順流而下,在沿途山水的襯托中,漸漸地連帆影都看不見了。
就在那種奇特而陌生的感受之中,高韶瑛默默地想,或許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會驚訝,會有些惆悵,或許還會有些自失,但終歸會接受,終歸……會好好地祝福她的吧。
……然而今天就是那樣的一天。
可是他現在站在那個幸運兒的面前,卻一點也不想要祝福那個幸運的傢伙。
他自是願謝瓊臨一生健康平安,永受嘉福,長樂無憂。
……可這些與他盛六郎又有何關係?
高韶瑛抿了抿唇,十分艱難似的,翕動了數次嘴唇,才擠出一句話來。
「我自然……不能與你相比。」
他的長睫劇烈顫動,顯是內心情緒激切到了極處,但他卻將那一切的情緒,都完完全全地壓抑在心底,一絲兒也不教它們流露出來似的。
「盛侍郎素來幸運。少年時有師長為你籌措,藝成下山、進入朝堂,又有父兄為你籌措。」
「在家鄉有個未婚妻,但即使沒有,也還有個小師妹為你傾心。」
盛應弦:「……」
高韶瑛卻並不看他,而是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若無那位好師妹,盛侍郎又何來那一番磨折,不但入了刑部大獄,還要謝小姐為你四處奔波籌措,方被釋放?」
盛應弦:「……」
高大公子好像正在說著他過往的經歷。高大公子又好像不僅僅只是在說他過往的經歷。
盛六郎那種辦慣了案子的警覺心又在烏啦烏啦作響。但他畢竟不能無禮地打斷高大公子說話,所以只能吃了這一記暗虧,站在那裡靜等著高大公子繼續往下說。
高韶瑛道:「當然,謝小姐曾為在下奔波籌措過,也曾為盛侍郎奔波籌措過……這都是謝小姐的一番善意,兩下里也並不能論個短長,在下也無意這樣做。」
盛應弦幾乎要嘆息出聲。
他真的不擅長應對高大公子這種類型的人啊!
他忍不住在想,假如琇琇在這裡的話就好了,他就可以將求助的眼神投向琇琇,她一定有辦法——
不,還是算了。
琇琇還是別在這裡的好。
高大公子身世淒哀,前情可憫,又懂得適時示弱,簡直是個最最難纏的對手!
盛應弦忍不住聯想起了一個人。
姜雲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