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雖不才,但決不荒唐度日,也願締造盛世,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但她卻好像並沒有立刻顯出動容的神色來,如他所願一般地拋下長劍飛奔過來,與他執手相望。
她只是笑了一笑,抬起的右手慢慢放了下去。
長劍不再指向他,但也沒有被她收回鞘中。
「很好。」她說,「願你此後一生都記得今日所說之言。」
居問楹:「……」
他的心頭忽而起了一種莫名的心悸與不安感。
「瓊妹,你……你又要去哪裡?」他問。
「你不和我一道回去嗎?」
接近日出時分,天際一點點染上了曙色,光線也變得更亮一些,足以讓他看清她此時的神情。
她微微一笑,反問道:「我乃先帝寧妃,與你一道回宮去做什麼?給居問極守寡嗎?」
她意外的直白,噎得他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啊……是了。
他是以平輩身份入繼,承的是他皇伯父的宗祧,今後要稱他皇伯父為「父皇」。而居問極,細論起來會變成他的弟弟。
她是居問極的寧妃,從禮法上來講,連一個「太妃」的稱號都有可能得不到,因為她並不是他的長輩,而是他的弟媳。
最有可能的結果,是給她上一個尊號,再擢升她為貴妃,最後遷她去偏僻的宮室,無聲無息地在後宮終此一生。
居問楹忽然感到了一陣心臟緊縮。
他有一瞬幾乎有種窒息感,像是生命中有一樣重要之物被猛然割捨下去,煙消雲散,甚至在他能夠察覺到並阻止之前,他就已經失去了那樣珍寶,並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假如說他想要追尊生父齊王,好歹還能跟群臣爭上一爭的話,那麼他想要娶居問極的寧妃,幾乎與他今日所做之事一樣大逆不道,世所不容!
他本以為自己登上皇位,再大的艱難也能迎刃而解。
現在他卻好像明白了,皇位不過是束縛人的又一層枷鎖,並且越是循規蹈矩、越是在意名聲、越想做一個世人眼中的明君,那層枷鎖就越是禁錮著自己,教他不得脫身。
可是……可是瓊臨總是聰明敏銳的啊。
他當初為生父之仇而變得偏激、一意孤行地想要去爭奪皇位的時候,為什麼她也沒有阻止他呢?
為什麼她當初沒有提醒他,走出這一步之後,他們之間,就永無重聚的可能了呢?
他凝望著她,在逐漸亮起來的天光下,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從頭到尾都是清楚這一點的。
然而,為了成全他的野心,他一直以來的奢望……
她主動放棄了這樣的機會,和他在一起的機會。
現在,他達成了他一直以來的心愿。
也失去了一直以來都和他一起走過無數艱辛的、重要之人。
居問楹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沙啞難辨。
「……瓊妹。」他低聲喚道,試圖為自己當初的決定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