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內的氣氛低沉, 箏站在倉夷身旁,望見她面上全是慌張。箏在這個家初來乍到,她並不了解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崔植筠也不將她相告。
箏也只能垂眸,撫摸上倉夷的手臂,想讓她明白,她一直在她身旁。
不必慌張。
倉夷注意到箏的動作,回眸搖頭叫她莫要掛懷。
妯娌二人無言對望,箏移開目光,又重新看向神龕那端崔植松瑟瑟發抖的背影。
箏很疑惑,昨日被崔植簡那般毆打,都不曾低頭的崔植松,為何此刻會因為崔寓的沉默而恐懼?
一切都太過不尋常。
這是箏從未感受過的壓抑,每個人都被恐懼籠罩著,無人知曉,從黑暗中跳躍的火苗,不知在何時何地,會燒向何處。亦或是自己身上。
乃至在御前,箏也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更莫說在輕鬆自在的太史家了。
倏忽之間,有人闖入祠堂,打破了原由的寂靜。那人拱手通稟:「主君,大郎君回來了。」
大哥?
箏惑然,崔植簡今早不是剛走?
緣何又被叫了回來?
「讓他滾進來。」
沉默許久的崔寓,終於發了聲。他的憤怒,全部夾雜在這句話里。這根本不像是被一時激起的怒氣,更像是積壓已久的情緒。
崔植筠壓低雙目,眼中那威嚴矗立的紫袍,從兒時起就未曾變過。
看來,今晚老太太不在,陶鳳琴又進不了祠堂。
大哥,有難。
思量間,隨著院外劇烈地哭喊聲一同進到祠堂的,還有風塵僕僕歸來的崔植簡。依舊是昨日那身行頭,崔植簡唯獨把佩刀與朱盔,丟在了祠堂外。
箏湊耳去聽,只聞那哭聲里,是陶鳳琴聲聲的祈求,「主君恕罪,莫怪我兒。若我兒有何錯,都是妾身的錯,妾身願代為受罰,還望主君息怒——」
可陶鳳琴的哭訴卻沒能打動一貫向著她的崔寓,瞧他在祖宗面前沉聲罵了句:「慈母多敗兒。」便揮手吩咐起管事來,「常管事,去把那婦給我關回小院,沒我的吩咐不得出,莫要讓她在祠堂外頭叨擾祖宗——」
「是。」
管事應聲走過崔植簡身旁,崔植簡沒去反駁。他默然站在崔寓身後,喚了聲:「父親。」
崔植簡異常冷靜,卻也異常冷漠。崔寓未轉身,他亦是同樣冰冷地說:「跪下。」
這聲跪下狠厲落地,呵得箏一驚。可在場之人除她之外,竟無人做出驚訝反應。
崔植簡更是在聽過千千萬萬遍後,習以為常了。他無言跪地,背卻挺得筆直,他不為自己辯駁,目光直視起列祖列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