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小伙子什麼都好,還是要趁早成家,有個著落。」大叔被他扶了這麼一把,更覺得這是個細心又實在的後輩,說出來的話也越發語重心長。
尹尤川這次不說話了。
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父母早亡,他從小跟著爺爺生活,上中學的時候爺爺在醫院裡病故,從此他就是社會福利中一個普通的。他從爺爺離開的那年開始對「家」的概念逐漸稀薄,後來的生活里鮮有來自長輩的照顧。唯一對他多有照拂的是他高三時候的班主任,半個月前尹尤川去他家做客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拍著尹尤川的肩膀勸他早點成家的。
早點成家,在上一輩人的認知里是人生必須完成的一項課題。就像是人生行進到了一定的水平,就會自然而然開花結果然後瓜熟蒂落。可是對於尹尤川來說,他早在許多年前就察覺到了自己對異性的無感,所謂領證成家生兒育女,也就更成了無影的事。
只是他不想把這些事情拿出來對外人解釋。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也從沒指望解釋了他們就能聽進去。
因為不知道怎麼說,索性不說,求同存異在這樣的對話體系里往往是非常好用的明哲保身之策。
他不在意這樣的催促,也不在意他人的「關心」,可是聽多了說多了,心情多少還是會受影響。
他嘆口氣,提著那尾透明的小魚往前走,在碼頭入口的鐵門處和大叔分別,一個人坐上了回市區的公交車。
正趕上下班高峰期,尹尤川坐的車又是去往市中心的方向,車上的人不少。他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個可以坐下的位置,只抓到了一個扶手穩住自己的身子,用自己的身體將擁擠的人群和那條小魚隔開。公交車行進的顛簸把塑膠袋裡的水波顛得前後晃蕩,尹尤川提了兩站覺得這樣似乎不妥,於是把袋子一整個捧到懷裡,卻在捧到眼前的那一刻對上了袋子裡小魚的那雙眼鏡。
袋子裡的小魚明顯被顛得有些蒙,原本就清澈透亮的眼睛更平添一分懵懂,他緩慢地漂在水裡,兩邊的魚鰭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動著,像是一小朵懶懶散散的雲。似乎是注意到尹尤川正在看自己,小魚非常緩慢地把身子扭開,然後繼續保持著原本漂浮的姿勢,懶懶地維持著自己身體的平衡。
他身上沒有其他小魚的迅捷和機敏,可尹尤川看著,卻忍不住笑起來,心裡原來的那一點點憋悶也像個漏氣的皮球,「哧」一聲全跑沒了。
這小魚看起來不太聰明,但是真的好像挺可愛的。
尹尤川心裡忽然有了點別的想法。
對他來說,一個人的生活非常好。他朋友多,愛好多,工作之餘還能擼擼盒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沒人知道他過得有多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