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崔士寧已經把茗國夫人哄得樂不可支了,老太太像是年輕了十歲,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調任雲都之事:「還要仰賴姑姑,多在攝政王殿下面前替士寧美言幾句。」
崔茗卻嘆了口氣,握緊了他的手,用一種難過的語氣道:「士寧啊,你好不曉事。」
崔士寧心中大驚,老夫人不支持?還說他不懂事?
「姑姑何出此言?士寧不明白。」
「你忘了嵐兒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了麼?」
崔茗的眼睛湧起了一層暮靄,哽咽著,「你忘了你父親是怎麼去世的?」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親人,丈夫,哥哥,都是在先帝集結力量瘋狂對付晏黨的那幾年裡,相繼離世的。走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
崔士寧見老太太掉了眼淚,趕忙用袖子幫她擦拭。
崔茗傷心道:「老身雖是後宅一婦人,不懂你們前朝的政治。但老身感覺,你唯有待在幽州,遠離雲都這是非之地,才能長長久久地平安下去。」
崔士寧卻有些聽不進去:「姑姑,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是晏黨的天下,攝政王與太后說了算。」
崔茗垂淚:「我經常因為擔心泱兒徹夜失眠,如今連你竟也要摻和進來。」
老太太失去了丈夫和哥哥。
她很不安。
害怕哪一日,天忽然塌了,又失去兒子和侄子。
「讓你待在幽州繼承祖業,是兄長的遺願。細數崔家七百年歷史,只要那一代家主低調做個不出挑的地方官,大抵一生順遂;但凡高調攪進皇權鬥爭,下場都不太好。」
崔士寧覺得姑姑膽子太小了,婦道人家瞻前顧後。
朝廷大局已定,攝政王朝綱獨斷,成功尚主;傀儡皇帝的皇后也立了晏氏女,已經是萬無一失!
「母親,怎麼哭了?」
攝政王本和長公主在一起,一轉頭看到娘親抹眼淚,立刻趕了過來。
他心下不悅,目光如霜劍一般,刺向崔士寧,「你跟她說了什麼?」
崔士寧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竄到頭頂,立刻慫了:「沒說什麼,就是拉拉家常,不小心提到父親和姑父,惹得姑姑傷心,都是士寧的錯。」
他有點憷這個表弟。
晏泱道:「莫不是用親情挾持母親,幫你晉升吧?」
崔士寧被當場揭穿,面子有些掛不住,額頭上沁出了冷汗。
晏嵐見情況不對,趕忙過來拉架,護住了丈夫:「阿弟別動怒,都是誤會,家和萬事興嘛。」
同樣一句話。
從長姐嘴裡說出來,卻讓晏泱忍不住直冒火。
「夠了!非要攪得全家雞犬不寧?」
「不是,阿弟你聽姐姐解釋……」
「從太后姑母那兒,攛掇到母親這兒,晏黨的重要官員,都被你們夫妻送了禮,逼得長公主主動放棄,連夜把蕭望之送走。」
晏嵐和崔士寧被訓的,垂著腦袋,像發了瘟的雞。
當他們聽到長公主主動退出時,都極為震驚!
崔士寧狂喜,緊接著,是深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