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胡同。
宁三娘正在跟她的好友,也是?周坊同僚的妻子胡秀儿闲聊。
说的话题跟外头许多户人家热议的话题一般:“这些日子,我满耳朵都是?朝英书坊的热闹。算算这才开?了几日门啊——我瞧着门槛都要让人踏破了。”
她手上还拿着给?女?儿做的冬日虎头帽,随手边做着边说话:“我这人最?怕去挤着买东西,这不,虽然咱们也住在城西,离西大市街那么近,但?我还没进?去过呢。”
虽然人还没挤进?去,但?耳朵里却?是?挤满了朝英书坊的新鲜话。
比如这书坊背后的势力?是?谁:朝英这个名字,令很多人联想到家里那本《禁绝缠足诰》上的两个名字。
也有人发誓,表示看到过不同的美貌姑娘出现在书坊内,俨然东家姿态,还曾扯过匾额上的红绸。
但?因书坊周围常有宦官出没,许多市井中人又道这是?东厂的买卖。尤其是?在东厂署名,书坊出版了一本《朝岳记》后,很多人更是?笃信。
毕竟这本书讲的就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如何靠朝拜岳爷爷,从人生的低谷走到了人生的巅峰的故事?……
大名鼎鼎的东厂督主金英,知道的人也多。
这怎么不是?‘朝、英’呢。
当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
朝英书坊没有辟谣过,也没有理会过外头的传言,倒是?引得人们更好奇了,讨论度越发甚嚣尘上。
不过,今日胡秀儿不是?来跟闺中密友讨论朝英书坊来历的,而是?来分享她买到的一本宝贝小说!
“快别做针线了。你先把这本书看了!”
虎头帽被夺走的宁三娘:?
抬头就看到好友双眼放光,其锃光瓦亮的程度,比周坊回家跟她说起?同僚们八卦还要亮。
“你不知我多艰难才买到一本,昨儿点了半夜灯看完了——今日特?意带了来跟你一同看。来,这就看,看完咱们好一块聊聊的!”
其语气之焦急,宁三娘都恍惚了:这语气急得,不像是?催她去看书本子,倒像是?催她去捡钱。
宁三娘随手接过来:“什么了不得的小说,我素来连戏都不爱看。”护国寺离她们家也不远,每月京城庙会,其实都会搭戏台子。
但?那些忠孝仁义敬天拜地,辞藻复杂四?六骈体的戏曲,她每次听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像被人强灌了一口冷猪油,腻腻地塞在心?口。
她有时候也怪惋惜的,一块冷猪油何必非要直接生吃,化开?来做一碗有滋有味的猪油炒饭多香呢。
偏生戏台子上人物俱备,却?一点有趣的情节也没有,戏台子上的人自顾自唱着‘守万世纲常,发乎性情,生乎义理……’台下的人也自顾自逛庙会,该买买该吃吃,谁也不乐意大好庙会时光看这玩意。
小说话本,也都差不多吧。
宁三娘觉得,还没有听朝堂上朝臣倒霉八卦有趣呢。
然而,胡秀儿特?别坚持,且望了望窗外见孩子们都在院中玩,就直接说道:“跟你之前看过的小说绝不一样——你之前可看过男人生孩子的小说?!”
宁三娘:??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她接过了胡秀儿递过来的这本《闻香识人录》,自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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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
姜离翻着新鲜出炉的大明版abo文学《闻香识人录》。
高朝溪在旁笑道:“这是?卖的最?好的一本。”又拿了好几本其余的过来。
姜离点头,连看了几本后道:“哪怕是?给?一样的基础设定?,甚至彼此交流着,写出来的文章也是?大不相同啊。”
高朝溪点头道:“已经按照之前说好的稿费分成,把银钱拨给?这几位写书的女?官了。”
在书坊开?业前,高朝溪将宫里通文墨的女?官、女?秀才们召到一处,其中有闲暇而且敢于应承写小说话本的人,本就不多。等高朝溪说出定?制体裁后,当场就又惊退一大半。
最?后除掉拖稿到实在写不出的,硬着头皮写完了但?实在不堪刊印的——高朝溪选出了六本送去书坊刊印,在书坊开?业第一天上市了。
而后,就显示出了书坊选址的重要性——
其实东市西市差不多的繁华,但?这第一座书坊,高朝溪却?建议姜离一定?要选择西大市街。
因西大市街不远处就是?护国寺。
护国寺起?自元朝,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寺。因寺庙到底显得‘清贵’些,平日里门口就常日有人摆摊卖书籍、字帖、拓本等文人之物。甚至还有人专门来此交换寻购孤本,渐渐的,就形成了圈子。
且护国寺也乐得文气在门口聚集,索性让出了寺内的东西碑亭,逢年过节专门用?来展览文人字画,供人选买。很多囊中羞涩的学子,都会在年节下来这里为?人写字作画谋生。
可以说,这里本来就是?京城的文化交流中心?。
“再者,护国寺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都有庙会。”当真是?百货云集,无所?不有,简直是?京城第一热闹去处。有什么新鲜事?最?易传开?。
且庙会上固定?会搭戏台子唱戏。
如此,来日小说改编也好,直接写就的戏曲也好,排演了可以就近尽快在庙会上表演,看看民众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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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正事?,高朝溪也再次翻起?了这本新颖文学。
看着里面的‘信素’‘潮热’‘生子’……又抬眼看了看姜离,睫毛忽闪忽闪的。
姜离知道她想问什么:您那边的小说,这么天马行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