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的年輕婦人準確來說整體輪廓是劉艷芸,但五官確實更像趙束。
趙啟棉麻襯衫下肌膚戰慄,他用掌根抵著桌面,把畫紙上的素描碳粉抹成一團後狠狠扔進碎紙機。
紙張切割聲細碎而刺耳,趙啟在幾秒內背過身猛地呼出一口濁氣,接著蹲在閨女面前,笑容與平日別無二致,「爺爺畫的是奶奶,不是小叔叔。」
這件事他告訴了魏東,但沒告訴趙束。
第二天趙啟就僱人以最快速度將頂樓裝修成佛堂,然後把趙強送了進去,自此趙強一心修佛不問世事。
從沈敬年的表情上看,似乎剛剛活吞下去十隻撲棱翅膀活力四射的大蟑螂。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罵,是把幼子親手推進腥風血雨,還是把自暴自棄沾染惡習,抑或是對親生兒子產生不倫感情。
可這個人又真真是趙束的生身父親,親生父子之間無論怎樣都是相似的,血緣強大又可怕,別說趙啟,就連趙束在某些角度都能看出趙強的影子。
沈敬年一萬句髒話最終也只化為一句:枉為人父!
「沒關係,我父母都很好,以後帶你見他們倆,他倆一定很喜歡你」,沈敬年抱緊趙束,這個擁抱不帶任何情慾,只是單純的心疼,心疼自己未曾參與過的趙束的前半生。
「我不用別人喜歡」
趙束窩在沈敬年懷裡嘴硬。
兩人的關係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定論,彼此都像是隨時可以全身而退的感情騙子。二人身前皆舉著盾牌,身後又帶著護翼,卻都戰戰兢兢不敢前進一步。
沈敬年把趙束箍在胸前,輕聲問:「麥麥,等眼睛好了之後,你怎麼想的啊?不是問你長遠,咱們就說半年後。」
「回曼德勒」
「非得回去?」
「嗯,我在那邊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沈敬年無奈嘆氣,只要談到未來話題就繞著圈,誰也說服不了誰。
兩人相擁著沉默於這個寒冷冬日的夜晚,空調的暖風呼呼往外吹,混合著近在咫尺的二人炙熱的鼻息,極限拉扯下任何情緒都顯得曖昧又痛苦。
「等你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希望你能優先考慮回北京」,沈敬年微微往後靠,讓出一點空間使自己能夠直視趙束的雙眼。
趙束莞爾,明知故問:「為什麼呀?」
「因為我在這兒唄,夠不夠給北京城加分?」,沈敬年路子越走越野,學著前幾天沈元寶的動作大咧咧往趙束肩頭拍,神奇的是趙束竟然也在同一時間聯想到了沈元寶那雙冰藍色、閃爍智慧光芒的大眼睛。
他很想毫不猶豫地說「夠」,但是他不能,甚至於此時他心底泛上的全是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