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見面前,沈敬年心如明鏡,會場上人來人往亂糟糟的,根本說不上幾句話,果不其然如他所料。
但今天是在家裡,算上沈元寶一家五口單獨吃飯,壓力和氣氛都不可同日而語。
北京城嚴禁菸花爆竹,小區裡的鄰居買了一些電子鞭炮放在院子裡聽響兒,沈敬年的聲音混在這時不時的叮叮噹噹中,分外撩人。
這一刻趙束不得不承認,正如沈敬年自己所言,他的聲音確實是好聽的,至少在趙束聽來帶著幾分蠱惑人心的魔力。
他理解不了自己為什麼會那樣說,但是他確實說了,他問沈敬年,「你想讓我去嗎?」
沈敬年對這個意外之喜樂得找不著北,「當然啊,我當然希望你來啊!!」
「那你回來接我吧」
趙束聽見自己的聲音磕磕絆絆撞到白牆,又被彈回送進耳道。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一種預感,自己老了以後會伴著灰土,孤獨地埋入無邊無際的礦山,萬年之後化作一塊不起眼的也木西。
或者根本活不到年老,也許會如同他爸一樣染上毒品,被他哥關在小黑屋裡不人不鬼的強制戒毒,也許會因為利益鬥爭被人了無生息的做掉。
他悲觀地審視這個世界,總覺得自己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畢竟他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殺了人。
趙啟總讓他離開礦區,去北京生活,或者去世界各地任何一個喜歡的地方生活,他去過也住過,兜兜轉轉總是跑回生養他的礦區。
他不知道能去哪裡,在礦區至少還有家人和同事,在外面就真的只剩自己了。
如果有一天能離開這裡,他希望能夠全家一起走。就像他哥跟他說過的那樣,無論去哪裡都行,安穩活著就行。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不想再工作了,就每天呆在家裡,不跟任何外人交流,也不用提防任何人。
但是這些話他永遠都不能說,他告誡自己連想都少想。
沈敬年的出現是個意外,一個他到現在為止也分不清是好還是壞的意外。
他生命中所有對他熱烈表達過喜愛的人和事,到頭來都是一場空,甚至多數伴隨著欺騙和背叛。
他有時覺得這是趙強對他的怨氣的一種投射,他爸說過他不配,不配獲得別人的喜歡,不配叫麥麥。
幼年時的傷痛需要用一生去治癒,一個個時間節點上的血痂最終形成帶著獠牙的的鐐銬,鎖住那些不幸福的孩子,走得越遠越高就扎得越痛越狠。
回首時,才發現即便軀體僥倖掙脫,靈魂也久久俯趴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