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走到門口換下拖鞋,腳邊的水跡將光反射的亂,那光晃眼,他捏了捏眉心輕嘆一聲。
「我走了啊。」南枝向著衛生間喊了一聲,接著咔噠一下推開了門。
「我才回來你就走?」黎江白探出頭來,手上還搭著一塊米色的毛巾。
此時南枝一腳已經踏出門外,踩著門口的地墊,出入平安被他遮住了半個「入」字,他回過頭,頗為無奈的應聲道:「啊,急啊,我一大早趕過來現在還得趕回去,家裡頭還有個人等著折騰我。」
南枝語速漸快,但每個字都像是嘆出來的,他多說一句便好似多了一分疲累,眉眼都耷了下去,肩膀似乎也頹了不少:「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能不能別可著我一個人兒折騰啊。」
昨夜沒睡好,又心驚了大半天,南枝也是難得的抱怨。
吸頂燈閃了一下,登時暗了好多,黎江白掛起毛巾抬頭看了看,這不大的衛生間好像被風吹進了晦暗的陰雲。
這天氣著實不好,壓的人心頭悶。
「你都想像不到有多嚇人,我今早一睜眼,兩條信息板板正正的擺在我手機里,一條是你說晏溫回來了,一條是聽聽說他找到谷寓清了,他的消息比你的還可怕,我看的後背都發冷,一下子就給我嚇精神了。」
南枝口中的聽聽是他的髮小,黎江白見過,大學的時候曾在人家家裡借宿過幾天,那是個很優秀很努力卻不那麼幸運的人,黎江白對這位發小記憶很深,每每南枝說起,他總能與人共情。
黎江白走過來,路過茶几,也端起那杯水,仰頭將水喝了個乾淨,水珠滾落下頜,在越過喉結時被他擦去。
南枝還在說,但已經沒了抱怨的語氣,他似是將這半開的門當成了傾吐的出口,要將身上的沉重與疲累泄一泄。
「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南枝閉著眼睛,面色虔誠,卻抬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啊上帝耶穌瑪利亞,佛祖天皇祖師爺爺,柏拉圖伽利略米開朗基羅,馬克思列寧恩格斯,信徒不求別的,只求不要再受這樣的驚嚇了…」
黎江白坐在沙發扶手上,雙臂抱胸,微歪著腦袋,他說:「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他垂垂眼,又抬起來,「你為啥要害怕?」
南枝還在禱告,聽見這話倏地收聲,他動了動腳,卻沒收回來,他扭過頭看著黎江白,面色複雜。
「我不覺得是好事,」南枝說,「最起碼在我見到活生生的谷寓清之前,我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小梨子你沒見過聽聽發瘋,你不知道他真瘋起來是什麼樣,這幾年我一直看著他,就怕他發起瘋來…」
忽然間,南枝又收了聲,他目光倏然變得嚴肅:「你這一陣兒吃藥了嗎?」
吃藥,沒吃藥,這是黎江白和南枝之間永遠都繞不開的話題,南枝就像一個複讀機,從他們認識開始就不停的循環播報,他好像沒有停止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