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個雨天之後,黎江白再也沒忘過家門鑰匙,鎖經過數十場雨已然起了鏽,黎江白費了點勁兒才將鑰匙插進去,他兩手握著鑰匙柄,吃力的轉動。
吭啷吭啷好幾聲,門好不容易打開,一道亮光倏地鑽了出來,在昏暗的樓道里映出了一道明亮的線。
「媽?」黎江白試探的叫了一聲,沒敢直接進門,只探進半個頭。
屋裡開了最亮的那盞燈,似是要把光送進客廳所有的死角,窗簾緊閉,遮住了外面早已黑透的天,黎江白難得沒在家裡聞見刺鼻的酒氣。
「媽?」黎江白又叫了一遍,見著屋裡沒人,他這才慢慢拉開門,跨步進去。
自打春末之後,黎江白就沒見過家裡開灶,今天他卻聽見了油煙機轟隆直響,隔著廚房的一扇門不太真切,黎江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起鍋燒油,撒下蔥花,秦茉俞將一盤切得又細又均勻的土豆絲倒進鍋里,油星飛濺到她的手背,但她卻像是沒有知覺,只將一旁的陳醋拿來,看了一眼保質期,應當是沒過期,接著她擰開瓶蓋倒進一鏟子,蔥香倏然變得酸,秦茉俞吸了吸鼻子,開始翻炒。
黎江白站在廚房門口,久久不敢開門,像是在愣神,直到這帶著酸的蔥香混入些許辣味兒,他才驟然回神,頗有些不可思議的抬起手來,輕輕推動廚房門。
這是個推拉門,也有些年頭了,滑軌相互摩擦驟現一聲嘩響,秦茉俞像是被這動靜嚇了一跳,一臉驚恐地回過頭來。
她看著黎江白,鍋鏟懸停在半空。
這一眼看的黎江白有些侷促,他下意識的後退,捏著袖子捂著胳膊,那裡有塊兒新添的淤青。
「媽…」他怯怯地叫,低下頭躲開目光,不敢與秦茉俞對視。
「嗯,」秦茉俞微微點了下頭,接著翻動鍋鏟將快要糊在鍋底的土豆絲給翻到面上來,「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
秦茉俞回過頭去,將火關小,她摸了一小把花椒扔進鍋里,激出複雜的油煙:「所以我沒準備你的飯。」
興許是油煙的原因,廚房裡明顯要比別的地方暖和一些,黎江白轉轉眼珠,將不大的廚房盡收眼底,操作台上並沒有別的盤子,幾個空酒瓶立在窗前,削掉的土豆皮堆在袋子裡,皮上的泥土看起來很髒,冷白的燈光碟機散小年夜的熱鬧,空蕩且冷清。
「知道了,」黎江白抬抬眼,又落了下去,他藏起滿目落寞,鼻尖倏然一酸,接著眼前朦朧一瞬,他咬咬牙,又將朦朧憋了回去,「柳叔叔叫咱們一塊兒過去過年,你要去嗎?」
他聲音小且平緩,但仔細聽來卻又有微小的起伏。
音落,秦茉俞剛好關掉油煙機,她一擰灶台,廚房裡突然安靜下來,黎江白委屈的尾音在空蕩的廚房環繞,給這冷清的小年夜添了一絲苦澀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