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那家給的,說是平平安安,」奶奶墊了張紙,將蘋果擱在桌上,「孩子可擔心你了,」奶奶拖著椅子坐了下來,看了黎江白一眼,「就擱這屋裡打轉轉了,門框子都快給他看爛了,要不是陳醫生來跟小白聊了聊,還不知道他得擔心成啥樣。」
奶奶笑了一下,看向黎江白:「你媽媽剛醒,得等放屁了才能吃喝,要不都得積在胃裡,對腸胃可不好。」
黎江白聽著猛然一愣,慌忙將水杯拿遠了些,他看看秦茉俞又看看水杯,接著用棉簽蘸滿,湊到秦茉俞唇邊。
秦茉俞一直看著黎江白。
「我給你潤潤嘴唇吧,」他極為小心的點著秦茉俞的嘴唇,唇角處乾澀翹起的唇皮眼看著軟了下去,「你啥時候放屁了跟我說,我去買點粥啊啥的。」
說完黎江白又愣了一下,他看向奶奶,問道:「我媽切了胃,能吃啥?」
奶奶聳了聳肩,回頭看了一眼門邊那張床。
家屬正在給病人擦身子,動作小心像是在擦拭貴重的瓷器,床上的病人打著點滴插著管子,呼吸弱的不行,胸腔起伏很低。
「這我也不知道,得聽醫生怎麼說,」奶奶回過身來,壓低了聲音,「那床不是昨兒個中午回來的嗎,到現在也沒吃東西,我當晚就能點兒稀喝粥了,人跟人不一樣,還是得聽醫生的。」
奶奶就是人老了,身體還是很不錯的,病症稍輕些,恢復的精神也好,人也樂觀,除了瘦了點,真瞧不出是個有病的。
秦茉俞似乎很累,反應也變得很慢,這會兒了她才扭過頭,輕輕點點,就算是跟奶奶打了招呼,奶奶也笑著讓她休息,她便閉上眼,平穩微弱的呼吸緩緩漂浮。
陽光輕緩的搭在床尾,驅散了病房裡大半的病氣,秦茉俞這一覺睡得很久,看上去也要比方才睡得沉,黎江白不停的給秦茉俞潤嘴,好像那些干翹的嘴皮是什麼兇惡的怪物。
期間陳醫生過來查房,秦茉俞一直沒有醒,所以陳醫生就和黎江白聊了幾句。
還是那些安慰人的車軲轆話,陳醫生就像是在套公式,這些話應該跟每個病人家屬都說過,但對黎江白來說還是受用的很。
白熾燈從早開到晚,總會在傍晚時分取代太陽,緊閉的窗戶外已經不見了亮光,防盜窗浸潤在黑夜裡,斑駁的漆反射燈光。
醫生交班查房,吵鬧的聲音灌滿了整個走廊,陳醫生的聲音尤其得抓人耳朵,黎江白正端著一碗粥哧溜哧溜喝著,聽見陳醫生的聲音慢慢走近,他猛地抬頭,擱下粥走了出去。
走廊里不算安靜,但也要比白日裡靜,黎江白站在門邊,指尖不自覺的攪著衣擺,他有些怯怯的叫了一聲:「陳醫生。」
陳行止將這怯怯擱進耳朵里,他拖著病歷夾,回頭越過三兩醫生的肩膀,看見了黎江白那張小臉。
小孩兒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在醫院待了一天,擔心與焦慮讓他看上去累的不行,這樣的疲憊陳行止只在通宵加班醫生護士臉上看到過,如今出現在黎江白臉上,頗有些令人心疼的違和與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