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冬風加劇,吹的黎江白一個激靈,眼前的倒計時被寒風吹熄,綠燈驟亮,跟前的雪也落了一層綠。
斑馬線有點滑,黎江白低頭看路,走的很小心,走到路口中間的時候他停了一下,抬起頭,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這個路口他踢過球,和晏溫。
去年暑假看過醫生後,黎江白就一直不承認自己有病,那天一早秦茉俞把他罵了一頓,他就像是一隻被壓抑了多年的雛鳥,突然就起了反叛心理,不吃不喝,拿回來的藥被他扯了盒子扔了一地,秦茉俞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他滿腦子就只有去402這一個念頭。
但秦茉俞把黎江白鎖在家裡鎖了一整個暑假:「你不老實吃藥就去住院,我現在就給你聯繫病房,醫院裡的醫生護士有的是辦法治你。」
精神病院裡是什麼樣的,黎江白不知道,他也沒見過,但秦茉俞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嚇唬他,所描述的精神病院就跟十八層地獄似的,什麼拴鐵鏈的,什麼電擊的,不聽話就不給吃飯的都是輕的。
黎江白腦子本來就亂,這下子被秦茉俞這麼一說,簡直要驚掉了半個魂兒,他毫不懷疑的就相信了秦茉俞的話,為著不住院,他乖乖的吃了第一頓藥。
有了第一次,這反叛的缺口就算是被打開了,精神藥物總有安定的成分,黎江白日復一日的日升日落里變得越來越安靜,更直白的也可以說是木訥。
慢慢地日子走過一個冬春,黎江白提起晏溫的次數越來越少,他只會在某個或陰或晴的早晨,在上學的時候,抬頭看看402的那扇窗。
那裡沒有水波紋的光暈,沒有會朝他揮手的人,有的只是雙層玻璃後面厚重的窗簾,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都很少拉開。
黎江白學會了一個人上學,也漸漸學會了一個人去醫院,他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變得沉穩了,但細細看去,這份「沉穩」里卻沒什麼生氣。
就這樣過了春夏,太陽逐漸南移,北半球緩慢地陷入深秋,黎江白終於明白了「晏溫」的去向,他抬頭看窗次數也越來越少,更多的是看著自己的腳尖,以及腳尖接觸到的那塊地磚。
這個路口的綠燈很短,所以黎江白加緊了步子走,半化的雪被他踩出了奇怪的聲音。
他又要犯病了。
黎江白心裡清楚,只要他想起晏溫,腦子就會開始亂,亂上一陣晏溫就會出現在他身邊隨便哪個地方,但每次都不會太久,也就幾分鐘的功夫,不過這也足夠讓黎江白難受好一陣了。
「你不要出現在病房裡,」黎江白皺了皺眉頭,將半張臉埋進衣領里,「求你,不要出現在病房裡。」
他很久沒跟晏溫說話了,甚至都不曾看晏溫一眼,刻意的遺忘讓他與晏溫變得疏遠,就像是塵封在盒子裡的寶物,他不用看,也知道寶物就在那裡,不會丟。
黎江白越走越快,說的很小聲:「我不能讓我媽再聽到或者看到有關你的…」他喘了口氣,「隨便什麼,都不行,你在這個時候出現她會瘋的,」或許是走的太急,他又喘了口氣,白霧撲在臉上,「她瘋了我也得瘋,沒幾天了,讓她安生過吧,求你。」